不愛講話計程車兵。他把車子開進一條古樹成行的岔道。車子在收割乾淨的田地與樺樹叢林間轉來轉去,遠處可以看見兩間白色的鄉間房子。最後到達野樹林的盡頭,進入一個陰暗的小巷。他們下了車,上校帶著他們沿著小道來到一個樹陰下面長著草的小墳堆前,墳前放著鮮花圈。 〃噢,你們知道,這是托爾斯泰的鄉村領地,〃安菲季耶特洛夫說。〃這裡叫雅斯納雅·波良納。那裡是他的墳。因為路過這裡,我想你們可能對此有興趣。〃 塔茨伯利望著低矮的墳堆,帶著他很少有的那種肅穆的語調說:〃托爾斯泰的墳?沒有墓?沒有碑?〃 〃他讓這樣做,他說:'把我埋在樹林裡,埋在我童年時代與尼古拉哥哥做綠棍遊戲的那塊土地下,。。。。。。'”安菲季耶特洛夫低沉的聲音聽起來粗獷而響亮,壓過了從黃葉上滴下的雨水聲。 維克多·亨利仰首側耳,眼睛瞧著上校,他聽到一種新的聲音,不規則的輕微重擊聲,就像雨水滴在草上一樣。上校點點頭。〃是啊,風向順的時候,聲音可以傳得很遠。〃 〃啊,炮聲?〃塔茨伯利說,顯得十分鎮靜。〃 〃是的,炮聲。怎麼樣,吃一點東西吧?托爾斯泰工作過的屋子很有意思,不過目前不開放。〃 有鬍子的駕駛員把午餐放在揹著墳堆的長凳上。他們吃了黑麵包、蒜味很濃的香腸和生黃瓜,喝沒有冰鎮的啤酒。沒有人講話,雨聲滴瀝不止,遠處公路上的軍用卡車聲不斷,隱隱約約還聽到遠方的炮擊聲。帕米拉打破了沉默。〃那裡的花是誰放的?〃 〃管理人員吧,我想。〃坦克兵上校說。 〃德國人永遠也到不了這麼遠。〃她說。 〃是啊,這是一種虔誠的思想,〃上校說,“我想他們也到不了這裡,不過雅斯納雅·波良納不是一個固守的地方,因此偉大的托爾斯泰和所有我們這些俄國人現在都得冒同樣的風險。〃他微笑著,露出紅色的牙床,看起來沒有一點溫和的樣子。〃不管怎樣,德國人無法再殺死他了。〃
《戰爭風雲》第五十三章(3)
塔茨伯利說:〃他們讀他的書時,應該好好想一想。〃 〃這還有待於我們來證明。但總有這一天。〃 雲層裡露了一會兒陽光,鳥兒開始歌唱。維克多·亨利和帕米拉·塔茨伯利一起坐在長凳上,陽光透過黃葉像舞臺燈光一樣全照在姑娘身上。她穿著灰色長褲,褲腳塞在白色帶毛的雪靴裡,還穿一件羊皮短外衣,戴著帽子。 〃你老看著我幹嗎,維克多?〃 〃帕姆,我從來沒有參觀過托爾斯泰的墓,當然也不曾和你一起來過,但我發誓我要記住這一切,尤其是你那麼好看地把帽子稍偏一點戴著。〃當她把手伸到她的帽子邊時,他又加了一句:〃我本來要對你說你應該舉起你的手,太陽會使你的鑽石戒指閃閃發光。〃 她伸直了手指,看著鑽石。〃為這個,臺德和我還吵了一小架。他送給我的時候,我還沒有下決心戴它哩。〃 上校喊道:〃好吧,海軍上校,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在大道上,黑色小轎車挨在擁擠的運輸洪流的邊上,向炮響的方向前進。公路上擠滿了卡車,一行開往前線,一行往回走。大鬍子的男人,粗壯的曬黑的婦女在綿亙的樺樹林之間的田野裡工作,一眼也不瞧公路上的車子,兒童們也不理睬軍事運輸,自己在公路附近玩。在一些小村莊裡,小木頭屋子外面曬著衣服,木頭房子的窗戶都油漆成彩色。維克多·亨利不能不注意到一個奇怪現象:離莫斯科越遠,靠前線越近,俄國人看來越正常,越平靜。他們後面的首都忙亂成一團。就在城外,婦女、兒童、戴眼鏡的文弱書生……職員、記者、學校教師等……忙亂地在那裡挖反坦克壕溝,堆置無數鋼筋洋灰的障礙物。在這條防線以外,就是平靜的森林和田野,綿亙不斷的青松翠柏,秋色四濺。只是沿公路為卡車修的防空隱蔽處……在森林裡清理一塊地方,砍些常青樹枝作掩護……才看到一點敵人入侵的景象。 快傍晚的時候,汽車開進一個小集鎮,在一個帶黃窗戶的房子前面的泥濘廣場上停下來。面頰紅潤的孩子們提著桶排隊站在抽水機邊;另一些孩子正從廣闊的田野裡把牛羊趕回家來;在紫靄暮雲下面,平坦的田野延伸得很遠;三個體格強壯的老人在鋸木頭,為一間還未蓋好的房子釘窗戶。這些是帕格整天看到的奇怪現象……這些祖祖輩輩住在俄羅斯的人,還在暮色蒼茫中蓋房子。德國的炮聲已清晰可聞,比在托爾斯泰領地上響得多,西邊地平線上黃|色的閃光忽隱忽現,像夏天的閃電一樣。 〃噢,這是他們的家,〃他們僵直了腿從車上下來,當維克多·亨利提起這種現象時,上校回答說。〃他們能上哪兒去呢?我們已經把德國人阻止在那裡了。當然,孕婦和帶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