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已經不見了。 〃看起來,不會有什麼麻煩。〃拜倫說。 〃那就好。〃她平靜地說。 吃晚飯的時候,傑斯特羅博士很少說話,吃得也比平時少,還多喝了兩杯酒。他們在這裡日復一日,週而復始,過著清一色的單調生活,因此多喝一杯酒就是一件大事,第二杯酒簡直等於一枚炸彈。娜塔麗終於說:〃埃倫,今天那個人來幹什麼?〃 傑斯特羅正在發呆出神,這時醒悟過來,輕輕搖搖頭。〃很奇怪,又是朱瑟普。〃 朱瑟普原來是花匠的助手,埃倫新近把他辭掉,他骨瘦如柴,又懶又笨,是個老酒鬼,長著一頭黑色鬈髮,一隻通紅的大酒糟鼻。就是朱瑟普把大門開著,結果讓驢子闖了進來。他總是幹這種壞事。因為稿子扯碎了,菜地被踩壞,傑斯特羅氣得要命,兩天不能寫東西,而且消化不好。 〃那個官員怎麼知道朱瑟普?〃拜倫說。 〃怪就怪在這裡。他是從佛羅倫薩外僑登記局來的,他還談到朱瑟普有九個孩子,現在找工作很困難等等。一直等到我答應重新僱他,才算了事。他得意揚揚地笑著,把登記表還給我。〃傑斯特羅嘆了一口氣,把餐布放到桌上。〃這些年我一直跟朱瑟普打交道,老實說,我也不在乎了。我有點累了。告訴瑪麗亞把我的水果和乳酪送到書房去。〃 教授走後,娜塔麗說:〃咱們把咖啡端到我房間去喝吧。〃 〃好,太好了。〃 她從來沒有請他到她房間去過。有時候他在上邊自己房間裡能聽到她在房間裡走動,那是微弱可愛、撩人心懷的響動。他懷著激動的心情隨她上樓。 〃我住在一個大糖盒裡,〃她開啟一扇笨重的門,難為情地說,〃你知道,埃倫買這所房子的時候,是連傢俱一道買下來的,而且保留女主人原來的樣子。對我實在顯得可笑,但是。。。。。。〃 她開啟一盞燈。這是一個很大的房間,刷成粉紅色。粉紅色和金色的傢俱,藍色和金色的天花板上繪著粉紅色的愛神,粉紅色的綢帷幔,一隻大雙人床罩著帶荷葉邊的粉紅色緞子床罩。頭髮烏黑的娜塔麗穿著一件棕色的舊呢子衣服,晚上冷的時候,她總穿這件衣服,但是房間瓦都畫派的佈置,配上這件衣服,顯得特別古怪。不過拜倫發現即使這個對比,也和其他與她有關的每件東西一樣,使他感到興奮。她把雕著羅馬人像的大理石壁爐裡的木柴點燃,兩人面對面坐在扶手椅裡,他們之間的茶几上擺著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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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風雲》第十九章(3)
〃你想埃倫為什麼情緒這樣壞?〃娜塔麗說著,非常舒服地坐到大扶手椅裡,把打褶的裙子拉得很低,蓋住她那雙很漂亮的腿。〃朱瑟普是老早的事了。其實辭掉他是個錯誤。他知道全部自來水管和電線裝置,比託瑪索知道得更清楚。儘管他是個很髒的老酒鬼,但是,實際上修條剪枝的工作他幹得挺不錯。〃 〃埃倫·傑斯特羅出於不得已,娜塔麗。〃她咬著嘴唇點了點頭。拜倫接著說:〃我們都在這批人的掌握之中,埃倫·傑斯特羅比你我更糟糕。他有財產,他被絆在這裡了。〃 〃不過,義大利人都不錯,他們不是德國人。〃 〃跟墨索里尼可沒有什麼交道好打。班瑞爾的建議很對。快走!〃 娜塔麗微微一笑。〃Lekhlekha,我的天,這些事顯得多遙遠啊。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她的笑容消失了。〃我不去想華沙的事。儘量不去想。〃 〃我不怪你。〃 〃你怎麼樣,勃拉尼?你想過華沙的事嗎?〃 〃想過一點。我總夢見那些事。〃 〃呃,上帝,那所醫院,我總是一夜又一夜,圍著它轉來轉去。。。。。。〃 〃華沙陷落的時候,〃拜倫說,〃給我的打擊很大。〃他把在萬湖發生的那件事講給娜塔麗聽。當他講到那個侍者突然一轉身走開時,她大笑起來。〃你父親真好。〃 〃他不錯。〃 〃他大概以為我是吸血鬼,迷得你把命都快送掉了。〃 〃我們沒有談到你。〃 娜塔麗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她又給他和自己倒了些咖啡。〃勃拉尼,你把火撥一撥。我冷。朱瑟普總是弄溼木頭。〃 他把火撥旺,加了一塊枯木,火立刻熊熊地燃燒起來。〃啊,這樣才好!〃她跳起來,把吊燈關上,站在火旁,望著火焰。〃在車站上,〃她突然神經質地說,〃他們把猶太人帶走的那一刻呀!我到現在還不敢想。我在科尼希斯貝格情緒特別壞,這也是一個原因。我很痛苦。我一直想,我當時也許能做點什麼。要是我當時站出來,說我是猶太人,不跟他們善罷甘休呢?要是我們一致提出抗議呢?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可是,我們卻若無其事地去上火車,眼睜睜地看他們拖著沉重的腳步朝另外一個方向走。〃 拜倫說:〃我們當時很可能少掉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