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侯巴不得有個接近商王的機會,卻有意推託:“大人乃朝廷重臣,小臣乃邊國莽漢,見了大王不便說話,還是不去的好……”
費仲斥道:“你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我去稟報屬空穴來風,你去了會得大王賞識,為何推三諉四呢?”
王宮內室。幾盞如炬的油燈,將紂王的身影恐怖地投到牆上,時而停頓,時而晃動。
宮室裡寂然無聲,沉靜加劇了恐怖的氣氛。
惡衝金剛一般守在門前,忠實如同猛犬。
費仲進去一刻,便有侍臣傳喚崇侯進去,他從門外跪爬到紂王面前,不敢仰視,也不開口說話。
紂王停住踱步,厲聲喝問:“崇侯虎,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不得有半字妄言!”
崇侯伏在地上,不敢抬頭,話說得信誓旦旦:“大王,小臣對天起誓,若有半字虛言,電打雷劈!若欺騙大王,任烹任煮!姬昌逃回西岐,對大王懷恨在心,時時伺機謀反。他派公子伯邑考聯絡戎狄諸國,同舉反兵。在西岐開荒積糧,馴養戰馬。又派公子姬發暗修邊城,抵禦大王,企圖伺機進攻中原!”
紂王聽了,搖頭冷笑:“崇侯,你說姬昌聯絡戎狄各國,你可在聯絡之列?”
崇侯腦門觸地,鈍響連聲:“大王明鑑,小臣忠於大王,豈能與反賊同謀?”
“你說姬昌開荒積糧,馴養戰馬,可有證據?”
“西岐荒地,皆成良田,一看便知!小臣豈敢妄言?”
“你說姬昌暗修邊城,試圖進攻中原,敢和他當面對質嗎?”
“邊城高築,鐵證如山,還需對質嗎?”
紂王連連逼問,崇侯嘴巴死硬,內裡空虛,滿頭冷汗把面前地皮淋溼一片。
紂王冷冷發笑,斥責道:“開荒屯糧,馴養戰馬,交好戎狄,和睦邊陲,修築邊城,防衛國土。姬昌乾的都是方國大事,盡的全是諸侯之責,何罪之有?你崇侯又幹了些什麼?對百姓橫徵暴斂,對鄰邦燒殺搶掠,用美女迷惑本王,用讒言中傷諸侯,誰是功臣?誰是罪魁?你以為幾句巧言,就能矇蔽了餘嗎?”
費仲一時也嚇蒙了,摸不準紂王的脈搏跳動,急忙說:“大王,姬昌外表忠誠,心懷叵測,如不早除,必生後患哪!如今他已是籠中困獸,插翅難逃,大王正是平定西岐的大好時機!”
紂王輕蔑地一笑:“一個姬昌,除掉何難?天下方國八百餘部,讓他們臣服,時機不到,不足以殺一儆百!餘看到的不是西岐,而是天下!餘要征討的是東夷、南羌、西戎、西狄,你們懂嗎?”
費仲不敢再說,連稱:“大王高謀遠慮!”爾後,拖起崇侯悄然退出,自覺討了一場沒趣。
紂王在心裡暗笑:奴才鼠輩也想揣摩餘的心思,大商豈不到改朝換代的時刻了!
後宮深深,燈火搖曳。
小王子在搖籃裡酣睡,一張臉蛋紅如枝頭果子。那木措守在旁邊,心情悲慼,神不守舍。
她把那柄寶刀和刀鞘合為一處,不禁淚如泉湧,耳邊又響起當初長別周塬時,姬昌的話:“夫人,你可以忘了我,但不能忘掉西岐的深仇大恨哪……”
如今自己如籠中之鳥,有翅難飛。周侯又落入陷阱,命懸一線。她感到萬念俱灰,形銷神損,不由把寶刀抱在懷中,喃喃自語:“侯爺,妾明白你的心跡,如今刀鞘團圓了,妾就是死在亂刀之下,不報血仇,死不瞑目……”
嬰兒響起一陣囈語,她晃著搖籃,輕聲唸叨:“兒啊,你認得這把刀嗎?記住,如果殺不了仇人,就用這把刀殺了娘吧……”
深宮靜如墳穴,燈火閃爍著光輝,又映照出深重的暗影。孤獨的女人顯得渺小而又柔弱,穹宇上的星星都為她發出淒涼的戰�慄……�
紂王回到寢宮,那裡燈火輝煌。
崇侯進獻的一群美女候在那裡,見他走來,便媚姿萬狀地旋轉起來,在光影中前仰後伏,賣弄著色相,疊化出迷人幻影。
紂王毫無心緒,揮手讓她們退去。
他脫去鞋履,團坐在軟榻上,神情恍惚,目光迷離,眼前幻影出姬昌和那木措攪在一起的情狀,頓時面色驟變,咬牙咯咯。
姜後輕輕走過來,接過侍女端來的銅盆,親自為他泡腳,捏腿,放鬆筋骨。紂王突然踢翻銅盆,一腳將皇后踢倒在地,一手抽出身邊利刃,鋒刃直逼王后,狐疑的目光咄咄逼人,厲聲喝道:“姬昌,好一對狗男女!獻刀傳情,借舞苟且,瞞得了本王嗎?”
姜後跪在地上,驚叫:“大王,你氣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