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也有點心裡發毛。一日趕上飯點兒,逮著機會便問程知節:“程大哥,你說這蕭經略對咱這些將校士卒倒是都不錯,可如此灑滿花錢,該不會是個殘虐百姓的官吧。”
程知節一邊啃著一大塊東坡肘子,滿嘴流油,幾乎顧不得回答羅士信的問題。
在北方這些年要吃牛肉也還是吃得到的,而且因為亂賊太多,對生產的破壞太大,百姓被逼沒法耕作的話,有時候不得不殺了作為命根子重勞力的耕牛來吃。反而是羊肉這種原本應該作為主要正經肉食的食物因為物資短缺更難找到。程知節在濟陰郡的日子裡和鄉黨結寨自守,雖然情況好一些,一年也就吃幾頓狗肉打打牙祭。
到了南邊,才發現南方人居然還有專門養豬給人吃的,很是詫異——北方窮到不行的人也吃豬肉,但是這個時代的人不會特地去養豬。因為特地養豬的話,成本比養羊還高,畢竟這個時代地多人少。羊只要吃草,所以只要有不能長莊稼只能長野草的原野丘陵便能養住一些羊;而豬是不吃草的,百姓少量養豬隻是用排洩物和雜碎去養。比羊更零成本,但一旦擴大規模。人畜的排洩物和其他雜碎不夠豬吃的,那可就要實打實掏飼料了。
然而,蕭銑治下的百姓,居然真個在亂世中都能有這樣稠密的人煙聚集,絲毫沒有此前持續半年的劉元進之亂而長久一蹶不振。地少人多之下,加上南方缺少草原,竟然反而是養羊變得不經濟,百姓有專人養豬。
當然最不可思議的。還是居然豬肉那種原本在程知節眼中臊臭不堪的食物,居然可以做成東坡肘子這種奇香撲鼻,一口下去一嘴油膩的美食。別的斯文人或許還追求個肥而不膩,程知節這樣的夯貨可是一點不在乎。
好不容易把一個肘子狠狠一擼,擼剩得只有一根棒骨,程知節才慢悠悠回答羅士信:“蕭駙馬對百姓如何,咱來的日子還短,看不明白也是有的。可是這百姓都能夠有老弱婦人無力種地的便養豬過活,你說這江南的百姓日子還能過得差麼?若是過得差,飯都沒得吃了。誰有這個閒工夫去吃肉?要我說,蕭駙馬能斂財倒是真的,可江東人過得差我老程第一個不信。至不濟。那也是江南人太富,所以蕭駙馬如此斂財治軍,百姓都還承受得起。”
羅士信一聽果然有理,但隨後便被更大的不可思議震住了:難道江南真的富到了這種程度?
北府兵營地裡是設了伙房食堂的,軍官們都在一處吃食,哪怕平時訓練任務不緊張的時候也是如此。旁邊的人一開始都不在意他們的悄悄話,也和他們二人不熟,所以沒注意到。此刻卻是秦瓊從外頭進來,一看到程知節也在。便取了飯食徑直走過來了。二人一看連忙給秦瓊讓了座——雖然程知節和秦瓊在山東時就有些交情,羅士信這些日子也漸漸和秦瓊親近起來。但是畢竟秦瓊在官軍中多了五六年的資歷,如今已經是郎將了。和二人的旅帥身份差了三級,秦瓊可以和他們稱兄道弟,他們卻不能失禮。
兩人原先正聊著那個話題,秦瓊來了也少不得接下去,只是變得委婉一些。秦瓊不用幾句話就聽懂了他們的狐疑,很是輕鬆地笑了笑。
“二位賢弟初來江東不久,看來還不知道蕭駙馬的治民理政之才,以及武先生的‘民不加賦而國用足’本事。
江東之地雖然在蕭駙馬當初以辭官向陛下力諫之下,有資格試行了租庸調法。不過租庸調法最多也就是讓富庶的郡縣多收兩到三倍的稅賦錢糧而已,不可能超額得太多。而且要對等地免去徭役,甚至兵役。蕭駙馬如今給咱新建的北府營,用的民夫都是官府管口糧僱來的,還額外略微給民夫些米糧布帛養家。這麼大的開支,要說靠租庸調法額外聚斂的這點財富哪裡夠用?自然是別有門路了。”
秦瓊略微思忖了一下,把他那個盛滿了豬排湯餅的粗瓷大海碗放在木桌上,拿起桌上的一個小黑陶瓶子,指給羅士信、程知節二人看。
“這鹽,二位賢弟總熟吧,比北地的如何?”
“著實是好鹽吶,小弟在北方從未吃到過如此潔白如雪的鹽。而且縱然是軍中服役的,執掌軍需的行軍司馬哪裡敢讓直接把鹽罐子丟在軍官的伙房裡讓自個兒加?咱這種粗夯漢子,每日流汗如流水價流,吃得自然鹹,逮著機會還不可勁兒地自個往湯餅裡頭擱鹽……呵呵,說句丟人的話,剛搬進這營裡頭兩天,小弟和程大哥可是吃得鹹的不行,只怕過幾日這鹽用盡了便沒人補上。倒不是咱沒眼見,實在是北地吃不到這樣好鹽。”
秦瓊一副搖頭嘆息,又似乎想到了什麼陳年糗事一樣,就好像他當年剛如鄉下人進城時一樣也趕過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