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民夫運糧?”
楊玄感顯然是準備了許久,情況都瞭如指掌,應聲便答:
“郡兵歷來是輪換募集的,而且精銳有一些已經被昏君抽調去遼東了,本郡剩下的府兵沒有服役集訓超過兩年的。護漕兵丁雖然成軍不過一年,卻好在是常備,可以全年操練,如今是愚兄手中最得用的一些人馬,由三弟玄挺親自約束。其餘漕丁水手只能說是使喚日久,紀律尚可,然並未能操練軍陣,某交給了幼弟積善打理。
至於糧草軍資,黎陽本就是大軍後勤中轉所在,自然不缺,運輸的車船騾馬方面,馬匹自然是缺少的,如今這天下,牛馬都被昏君徵發到遼東去了,用於從涿郡往更北方運糧。黎陽依賴漕運,不缺的未有船隻。”
李密聽了,微微頷首,“不過三萬人馬,而且可戰之兵不過半數,縱然起事之後可以聚集起一些烏合之眾,但那都是打不了硬仗的……既如此,某手中此前為楊兄預想的三策,也便分出高下了。”
“敢問果是哪三策?”
“第一個便是下策——起兵之後,就近沿永濟渠南下,轉入黃河,直撲東都洛陽——此法原本在某三策之中,也算是持重之策。雖然洛陽處於天下之中,四面腹背受敵,卻好歹有八險要隘維護,若能拿下各處險塞,只要堅持一年半載,天下人自然蜂擁而起,到時候也不怕昏君專心攻打咱一方。此策不能速勝,但只要拿下東都,便可基本不敗——
可是聽了楊兄手頭兵馬人數、可戰之力,則某以為此法最為兇險,只可算下策。蓋因昏君北上時,在東都可是給樊子蓋留守了數萬精兵的,對方有堅城可守,兵力還在我軍之上,而我軍新募的烏合之眾並不能血戰攻城。所以除非我軍僥倖,能誘敵出來決戰,否則樊子蓋只要沉住氣,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此策原本著實是穩妥之計啊,可惜了。”楊玄感感慨了一聲,對於李密說的下策似乎心有慼慼,很是懷戀,“愚兄一直也在想,黎陽附近,腹心之地,最近的便是東都了,僅僅六百里地。自古若是手握精兵起事者,不虞長途奔襲,蓋其本部人馬精銳,士氣凝聚,不易流散。而以烏合農夫為兵者,欲為千里流寇亦難,農夫無遠志,誰人可使之奔襲離鄉而戰?罷了,且說上策中策。”
史書上只說楊玄感豎子不足與謀,所以白痴地選了李密的下策。可若是有人此刻真的身臨其境設身處地,未必不能看出楊玄感的識時務。李密出謀劃策當然可以天馬行空,那是因為李密剛來,不瞭解楊玄感手下實力,才能夠不考慮後勤難度和軍心士氣,出很多執行層面幾乎不可能的謀略。楊玄感看這個問題的身份角度與李密不同,務實一些本無可厚非。
“中策,前半部分和下策相同,還是沿永濟渠入黃,而後轉進東都,然至孟津之後,棄船登岸,繞過東都而不攻,直撲崤函故道,入大興、閉潼關,關中可盡王也。關中有秦之四塞,且居處天下西陲,四方無敵,如此便可坐觀天下,待群賊蜂起,昏君無力支援,再成始皇、高祖霸業。”
果然,聽了這個中策,楊玄感並沒有剛才李密說下策時候那麼激動共鳴,僅僅沉默了半晌,自嘲嘆息一番:“關中衛文升雖然不通兵法,精兵也不如樊子蓋眾多,然而此去大興千餘里,便是隻到潼關,也要比到洛陽多三百多里,還不能走水路。資糧軍械屆時只能大部拋棄,或因糧於敵。山東諸郡徵集的烏合之眾不願遠涉關中,如之奈何?更何況某如今官職為黎陽留守,若是讓兵馬巡視運河沿線,還可以短時間內掩人耳目,不必立刻扯旗造反,若是要去關中,只要兵馬一動,反情立現,哪裡還有突然性可言?此策還不如下策。”
“話也不能這麼說,楚公入關中,還有一利,便是楚公先人曾總領天下兵馬,關隴門閥當年最為擁戴令尊。楚公只要能夠入得關中,哪怕在山東聚集起來的烏合之眾全部散盡,楚公隻身攜昆弟、親銳入關,便可以依靠舊時令尊威望扯起人馬——既如此,糧草軍械無法速速運去,又有什麼可惜呢?”
“這倒是也有道理……人心未必不可用……”楊玄感被說的再次猶豫起來,著實委決不下,最後只能是一咬牙,先問上策。
“還是請玄邃賢弟一併先把上策說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