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牛弩絞弦——放!”“弓隊沿舷列陣,放箭!”“全部被高句麗人的盾板擋開了,快上火盆、放火箭!”
聲嘶力竭的混亂戰場上,各種命令交錯織就在一起,形成一幅慘烈的廝殺畫卷。數以萬計的箭矢破空飛去,大部分卻只有孤零零地被海風吹散,飄落在海面上,不得建功,少數可以如願插上敵艦,卻未必能痛飲到鮮血。
高句麗人顯然是發現敵情後倉促來戰,人馬規模並不多,只有不足百艘戰船,而且比隋軍的戰船小得多,每船不足百人,總計算下來,最多也就七八千人的水軍來迎擊。而他們對面的來護兒,可是統領了十五萬大軍,是高句麗迎擊水師的二十倍。
來護兒根本沒把高句麗人放在眼裡,只顧全軍壓上,灑漫廝殺。一刻多鐘打下來,高句麗人外圍也被撞沉或殺光了十幾艘船隻計程車兵,隋軍死傷還不足高句麗人的一半。然而後面隨著高句麗人船陣的稀疏分散開來,似乎高句麗人也變得越來越有韌勁兒,並不願意就此放棄。
“咄咄咄~咄咄咄~”的箭雨插在木板上的聲音訊繁響起,一些高句麗戰船已經被射得如同刺蝟相似,卻猶然在反擊,透過舷窗的射孔對外放箭,反而把弓箭手比高句麗人多了數倍的隋軍大船上一些弓弩手射殺。隋軍大船壓過去想衝撞直接擊沉對方,卻往往會被高句麗人靈活的小船躲開。
一艘剛剛從前軍退下來的四百料戰船對著來護兒的旗艦靠攏過來,一個甲冑上有些血汙的年輕都尉從舷梯爬上大船,對來護兒行了個軍禮,正是他的兒子來整。來整所部開始時打了先鋒,後來戰況膠著之後,前沿又展開不了兵力,來護兒才讓他撤下來休整。
“父帥!這些高句麗人的戰船乍一看很小,但是著實都是硬木製成,甲板上並不站人,多是藏在船艙中開窗放箭。咱麾下兒郎跟他們對射不佔便宜啊!只有靠船大撞上去撞沉才是最爽利。只是高句麗人船又靈活,輕易不讓咱撞中,這仗委實憋屈!”
來護兒大度地一揮手,並不介意:“沒事兒,咱慢慢收拾他們便是——區區七八千人,在我十五萬大軍面前,又能有如何作為?六郎,你身上這血……”
來整趕緊擦拭了一下,示意父親並不礙事:“沒什麼,那都是賊子的血,剛才末將逮到了一次機會跳幫殺賊,當時原本是想撞敵船的,沒奈何被它們躲過了,兩船擦舷而過。末將一時氣血上湧,帶了十幾個武藝精熟膽子肥的弟兄,一躍跳上敵船,把一船高句麗狗子都殺了個精光——他們一艘船才八十幾人,還有半數是弓手、二十人槳手,持刀盾長槍搏戰的,不過二十人常備,其餘都不堪技擊。孩兒帶了十幾個人殺盡一船綽綽有餘。”
“果然和本帥所見不差,對付這些高句麗賊子的水兵,還是要靠跳船搏殺為要。”來護兒沉吟了片刻,轉頭對旁邊觀戰的行軍司馬蕭銑問道:“蕭司馬,當初你為吳郡郡守時,為朝廷督造戰船。可知為何這些高句麗戰船如此迅疾靈活,我軍戰船雖然高大,但弓弩對射卻沒有優勢。連撞擊、靠幫廝殺都不如賊船靈活?難道我泱泱天朝上國,造船技法還不如蠻夷麼?”
來護兒與其他中軍將領和來整對答的時候,蕭銑自然是正在其側的,此刻聽了來護兒的問話,雖然不是直接質問他這個當初負責給朝廷造船的主官的不是,但是他自然是不得不解釋的。否則在別的一旁將領眼中,他蕭銑也會落個酒囊飯袋辦差不利的壞名聲。
“來總管,這個卻是無可奈何的——咱大隋也好,倭國也好,造海船都是為了遠涉跨海行商、作戰,首要考慮的便是戰船的航海效能——所以咱的船不能在下層的船艙上開舷窗用於架弩射箭,因為那樣在風高浪急的時候就容易進水,要想不進水的話,只有把下層船艙抬高,但是那樣船的重心又會上升,導致風浪中不穩。
而高句麗人自古造船並不為渡海擊敵,只求自保守禦。所以他們造船絲毫不考慮航海效能。如今面對的這種戰船,形似硬木圍砌的屋宇,四平八穩,咱姑且稱之為板屋船。此船重心很高,所以可以把駐紮弓箭手的船艙做成全封閉,且船板極為厚實,弓弩不能透,僅留出射箭窗。
又因為不計穩定性,水線以上的板屋艙可以比水線處的船舷還闊、從下方伸出划槳孔,以槳櫓加速——而咱的海船是沒法用槳、只能用帆的,短程自然機動靈活性更不如高句麗人了。若是高句麗人的船是與我大隋在江河之中的水師戰船交戰,咱完全可以改良車輪舸作為戰船,把這些賊子殺得片甲不留。又若是讓高句麗人把這種靜水江湖、淺灘中使用的戰船挪到浪濤劇烈的海域使用,那更是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