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風濤之上,波峰浪谷之間,戰艦千艘陣如鱗次櫛比,在黃海上浩浩蕩蕩地前行。
蕭銑還是第一次親自出海到這麼遠的地方,此前雖然他麾下勢力已經在東海黃海上經略了多次,但是他本人最多也就坐海船到過明州沿海的一些群島而已。幸好吳人的出身、兩世頗習水性的他並不會暈船,黃海海域的水深也比較淺,只有暗湧較多,橫浪反而較輕,只要習慣了那種上下起伏的失重感之後,便如履平地了。
“蕭司馬倒是不減名師之風吶。聽說前晉永和年間,名士出遊,乘桴浮於海。那些自命風骨之士到了風濤顛簸之間,也畏畏縮縮莫不敢前,只有謝安淡然若素。蕭司馬從不出遠海,第一次橫渡去高句麗便能如此,風度不下謝安。”
蕭銑正在旗艦船頭觀風,背後有聲音傳來,回頭一看,卻是行軍總管來護兒和長史崔君肅。來護兒揚州人,武夫出身,肯定是說不出這般引經據典附庸風雅的言語的,所以剛才開口之人正是崔君肅。
行軍總管屬下的長史和司馬兩個職位,都是輔佐總管的文職,要想讓沒有古代官場概念的後人分清這兩個官位的大小,還是頗為費事兒的。不過稍微舉一個顯眼的例子,大致就可以有個概念:比如,假設諸葛亮北伐時自任“行軍總管”(當然蜀漢是沒這個官職的,只是假設)的話,那麼長史就是楊儀,司馬就是馬謖,楊儀是諸葛亮的秘書長,負責日常公文書函文職工作;馬謖相當於諸葛亮的主要參謀,參贊軍機排程。比照到如今的隋軍海陸軍,總帥就是來護兒,副帥就是周法尚,秘書長就是崔君肅,參謀長就是蕭銑。
“來總管,崔長史。下官原先不曾出過遠海,這兩日一時貪看海景浩淼,一時倒是失神,沒聽到二位動靜,失禮失禮。不知這行程還有多久可以到高句麗?”
“看海況,應該是再要兩天也就夠了。”來護兒根據經驗揣摩著回答,自從去年年底戰船全部交割之後,以來護兒治軍之嚴謹,自然也是狠狠操練士卒與艦船磨合了幾個月,對於航線熟悉程度已經比較深刻。停了一下,他又感慨了一句,“可惜陳稜陳郎將沒能隨軍,不然此戰咱手下又可多一員熟悉高句麗沿海交戰地理的干將。”
來護兒如此說也是有原因的,他麾下十五萬正規軍,半數是來自山東半島的登萊各郡府兵,還有半數則是從淮南、三吳甚至荊楚之地徵募來的——畢竟楊廣此次出兵,足足是一百十七萬人,全天下除了嶺南和蜀地因為或形同羈縻、或蜀道險遠沒法出兵,其餘天下將近九十個郡都被強派了兵役。浙北的府兵,大多數都抽調到了來護兒的軍中,而浙南東陽郡的府兵則是被拿來換防、駐守登萊。
陳稜去年征討張仲堅賊部、平定流求之後,因為蕭銑的幫襯吹捧,軍功上達天聽,所以額外得了金紫光祿大夫的虛銜。今年楊廣出征時候,就把陳稜加封為東萊留守,戍衛海陸軍的基地大本營。也是免得山東地區張須陀治下的亂賊愈演愈烈後向半島深處蔓延、抄了海路討伐高句麗遠征軍的老巢。
若非後方不穩,本來以陳稜在隋軍中少有的海戰資歷,此次出征肯定是可以隨軍征戰的。(注:陳稜在楊廣三徵高句麗的時候留任東萊留守是史實。)
蕭銑何嘗不想陳稜同行出征,然而此刻只能是反過來安慰來護兒:“陳留守也著實是一員精悍有節的干將。不過後方一樣重要,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下官還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總管。”
“蕭司馬這般客氣作甚?你本就是參贊軍機的,有議論一起說來參詳便是。”
“我軍三月初出征,朝廷四十路陸軍都還沒全部離開涿郡呢。如今已然出海後,海路險遠,與後方聲氣不通,陸路進展快慢毫無所知,將來到了高句麗,如何才能協同作戰,避免孤軍深入呢?”
“這著實是個問題,不過來某也想過了,咱出兵時,雖然陸軍四十軍都還沒全部出發,但是也好歹二十四軍前軍都已經出動了,只是御營隨駕的後續主力未動。光是前軍二十四軍,那也有六七十萬大軍。出海這天,聽到的最新訊息是宇文述、段文振過柳城、強渡遼河,在河口與高句麗國前來主動迎擊的先鋒將領乙支文禮野戰一場。
乙支文禮原本照搬兵法,還想‘半渡而擊’,不想我大軍綿延數十里一起渡河,乙支文禮區區一軍,哪裡抵擋得過來。卻是被段文振公兩翼的兵馬渡河後三面夾擊殺敗,死傷一萬餘人。想來經此一戰,高句麗人也會有點收斂,從此只敢與我大隋堅城固守而已,不敢迎擊浪戰了。按照這個進度算,咱這一路人馬渡海到了對岸的時候,陸路軍應該可以行軍到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