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邂逅的機會?柳述和廢太子還真看得起某啊。”
“並非如此——柳述建議廢太子把老夫從文林館學士的位置提拔到漢王府掾,主要的目的是監視漢王言行。當時漢王征伐高麗在即,太子一黨不僅忌憚晉王名聲素著,一樣也忌憚頗得陛下、皇后寵愛的漢王立大功。讓老夫擔任漢王府掾,也是想就近蒐集一些漢王的行止,萬一漢王建功後好提供一些材料供廢太子一黨往漢王身上潑髒水。只是後來漢王討伐高麗大敗而回,便不用老夫發揮作用了。”
“這麼說,當初世叔這個任命,廢太子一黨是本著主打窺伺漢王為主,順帶著看看能不能順手也構陷一下晉王,可是如此?”
“確然如此。”
“既如此,今日世叔為何又為了這樁往事來向小侄坦白呢。”
“此一時,彼一時也。當時老夫也是身在人手,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廢太子一黨已倒,柳述的內外侯官總管職務也被陛下卸了,柳述安排的任務,自然沒有再為他隱瞞的道理。更何況……之所以當初太子廢立之後並沒有馬上找機會來和賢侄坦白,是因為賢侄馬上被派到杭州去辦差了,事務倥傯,不得機會。”
沈君道說的很委婉,但是蕭銑是何等人精,一聽馬上就知道真意了——去年年初,剛剛完成太子廢立、改元仁壽的時候,沈君道之所以沒有馬上找蕭銑坦白,是因為蕭銑被派了個苦差事,還是那種立了軍令狀完不成要受重罰的。這樣一來,不知情的外人如沈君道,肯定以為蕭銑是不受聖眷恩遇,才被這樣像膏藥一樣貼來貼去做高危任務。若是蕭銑從此一蹶不振,或者說失去了楊廣的信賴,那麼沈君道是否曾經暗中得罪過蕭銑這樁事情就無關緊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就不說好了。
如今,蕭銑勝利完成任務歸來,而且聽說還又升了官,這樣的話,只要蕭銑在楊廣面前的恩眷不衰,有朝一日蕭銑肯定可以從內外侯官的體系中找出當年這些小事兒的記錄,那樣沈君道可就處境不妙了,還不如現在趁著沒事兒的時候主動坦白、擺酒賠罪。
其實,以上這些也著實是沈君道內心所想,也著實被蕭銑猜中了。可是沈君道還有最後一點顧慮,蕭銑沒有猜到,那便是:
如今天子楊堅在位,為了防止諸子親王利用內外侯官的情報體系互相傾軋,所以立下了以相對中立的駙馬執掌內外侯官總管的潛規則。楊堅已經六十歲了,天知道還有多久好活,等到幾年後楊廣即位……楊堅好歹還有好幾個女兒,自然有好幾個駙馬,就算不是柳述做內外侯官總管,也還有備胎。而楊廣為了顯示和蕭妃的恩愛,至今只有二子一女。沈君道透過沈光的途徑不經意聽說蕭銑和南陽郡主走得很近,這若是新帝登基、就只得蕭銑這一個駙馬,還效法當今聖上的體例的話……那沈君道已經不敢往下想了。
所幸,蕭銑不是睚眥必抱之人。短暫而令人焦慮的寂靜之後,蕭銑算是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擠出一個微笑,故作滿不在乎地說:“那時候也是各為其主而已。何況雖然是柳述之命,但那時他畢竟是內外侯官總管,名義上可以監察朝廷百官。沈世叔聽命而行,也是效忠朝廷而已,小侄又怎麼會怪罪呢?”
“也不光是老夫如此,老夫也交代了復兒平素結交時記下賢侄言行,以及把光兒有時口無遮攔得來的訊息也記載下來,用家書遞給老夫,老夫才拿去給柳述交差——這事兒直到柳述被撤了內外侯官總管之後,才停下來。”
既然交代了那就徹底交代清楚,不然那就沒意思了,因為沈君道自忖將來蕭銑肯定可以查證到全部的情況的,說一半藏一半的話,事發之後就更加失去對方信任了。而且這樣徹底交代,雖然把長子沈復也留下了汙點,卻好歹可以保護下全家中與蕭銑關係最好的沈光,證明沈光確實是少年心性、任俠豪傑之人,沒有出賣過朋友。只要蕭銑和沈光的交情依舊,沈君道覺得也就值了。
“好了好了,這些事情休要再說——無論是世叔還是世兄,過去的事情就都過去了。”
“賢侄說得是!還是賢侄大度,如此老夫這次也好放心回幷州歸任了——對了,老夫在京師約摸可以留住十天,不知賢侄行程……若是方便,這幾日還有想請。”
“某也要在京師住過元宵才啟程,不過相請倒是不必了,今日已經如此豐盛,就不要再拘禮了。”
“既然賢侄繁忙,老夫也不強求——不過這裡有些小意思,權當是給賢侄賠罪,還請不要推辭。”
沈君道說著,對那個此前一直在旁邊悶頭喝酒吃菜的、蕭銑不認識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那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