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蒼狗,倏忽數年。
歲月,在蕭銑的臉上,似乎沒有留下明顯的痕跡——除了下頜那一副開始蓄起的精緻三角短髯。不過那些無形的氣質修養方面,似乎變化程度比*的面貌更加明顯,一股深邃憂傷、成熟的氣場,形成了一個有故事,有味道的男人的魅力。
過完年,他就要二十三歲了,如今,已經是大業三年年末。
四五年前,他剛剛迎娶表妹的時候,還是一個十八歲的青澀少年郎,做著從六品的工部員外郎;這四五年裡,靠著紮紮實實跟著修文獻陵的功績,以及此後隨著楊素、宇文愷新建東都洛陽、挖通超過一千里之長的通濟渠。樁樁件件,從仁壽三年末到大業二年,讓他積累功勳,逐步爬到了正五品上的工部水部司郎中、爬到從四品下的將作少監。而五年前擔任過將作少監的李敏,早就又升了一級換到別處擔任圖掛虛名的上州刺史了。
不過,蕭銑做的正事也僅限於此了,其他方面,並沒有什麼建樹,他就像新帝楊廣的一張狗皮膏藥,有興建工程或者籌措錢糧方面的困局時,總會讓他如救火隊員一樣來共同贊劃一番大計,而別的領域有事兒,卻不會想到他,只是一腳踢開。
無論是仁壽四年年底時,漢王楊諒起兵作亂圖謀奪位、楊廣派楊素帶兵平叛;還是後來諸般朝廷派系傾軋洗牌,血流成河,都沒有蕭銑參與其中的影子,在那些時刻,蕭銑就如同置身世外的淡泊高人,總能在人們的視線中隱身,既不追求擁立平叛之功,也不得罪別的派系、貪圖落井下石痛下殺手。
當然,說實話,這種生活雖然升職會慢一些,卻沒有什麼可以惋惜的。如果可以縱向比較的話,上輩子這四年應該還在大學裡浪費人生呢,暫時的放緩生命的節奏,一邊韜光養晦一邊和妻子嬉遊享受人生,順便有空向姑母兼岳母儘儘孝,未免不是好事。
如今,隱患終於過去了,數年的謙沖淡泊、就事論事地踏實態度,到了收取回報的時刻。
一切,還要從數月前一個人的死亡說起。
……
大隋新京、東都城內,東宮宣仁門外清化坊。
蕭銑的宅邸,或者說南陽公主府——在楊廣登基的那一天起,楊潔穎就從南陽郡主升級為南陽公主了——比之當年蕭銑初到大興時置辦的那座,已經增廣了無數倍。南陽公主作為當時大隋皇帝陛下唯一的獨女,佔據八分之一個清化坊,修起一座佔地百畝的巨宅,也並不算是太逾越的事情。而且比之當年的大興城,如今楊廣新修的東都洛陽更為宏大,“城池周長百二十里”,也就是面積大約有15x15平方公里,縱然聚集二十萬戶,依然不顯得擁擠,達官貴人的府邸比在大興時更大,也就不足為奇。
這一日,是臘月下旬,距離年關已經很近了。蕭銑把前堂一處剛滿百日的靈位撤下,親自指揮著宮女宦官好生灑掃,把府上數月來沾染的晦氣都掃除出去,免得壞了即將到來的年節的氛圍。
取下來的靈牌上,書寫的神位是“隋梁國公、內史令蕭琮”。沒錯,便是在三個多月之前,蕭銑最大的那個堂伯父蕭琮病故了,如今剛滿百日。按理說,這個靈牌上原本應該還有一個頭銜,那便是“故梁末帝”,不過顯然沒有人有膽子這麼寫就是了。
想當初,楊廣初登大位時,各路功臣紛紛升賞,朝廷上下是一派何等歡欣鼓舞的氛圍:大業元年,越國公楊素首先因為開國過程中的大功,本已是尚書左僕射,後來又有擁立、平叛大功,幾乎到了功高不賞的程度,故而被楊廣封為尚書令這個原本幾乎只給宗室親王或者死人追封才用的官職。同時,在內史省(中書省)這個位置上,楊廣也一口氣設定了兩名內史令名頭的重磅官僚,分別是越國公楊素的弟弟、原大理寺卿楊約,和梁國公、前西梁廢帝蕭琮。
在隋文帝時,尚書令和內史令是有過多年空缺的,畢竟這些都是傳說中的正二品官職,在實授的官階中,已經是最高的存在了。很多時候這些官職無人時,尚書僕射或內史侍郎便可以暫代尚書令和內史令的實際職權。楊廣登基之初居然如此大規模撒官,最初給人的震驚可見一斑。
而蘭陵蕭氏滿門,因為蕭妃升級成了當朝皇后,一度因為外戚之榮,盛極一時;除了蕭琮這個早年做過皇帝、後來遜位之人做到了內史令之外;還有蕭銑的八叔蕭瑀從仁壽年間的內史舍人升格為內史侍郎,成了內史省的第四把手,僅次於蕭琮、楊約和虞世基。其餘蕭銑還活著的另外兩個堂叔也都重新封了開國侯爵,各有任用,堪稱“諸蕭昆弟佈列朝廷”。
可惜,坐火箭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