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不過是小城,街市本不繁華,第二天一早,沈光捱到開市,去騾馬行轉悠了一圈,卻發現馬匹居然全部被昨日一夥豪商買光了。只好拿出幾十貫錢弄了一頭牛、兩匹騾子,不倫不類地出城趕路。四人不敢再走沿著黃河的大路,只好往偏南邊嵩山山區邊緣盡挑著小路走,一路上注意是否有人盯梢。如此耽誤了大半天,才趕到一個小鎮勉強找到鎮上豪門莊戶有馬。
掏了八條二十兩的銀鋌,順帶著拿出蕭銑的官憑,買回了四匹看上去還算過得去的馬匹。
蕭銑當然不想暴露他買了馬的資訊,但是拿出官憑給人看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因為若非如此的話,別人根本就不敢收你的銀鋌,這裡不是京師,也不是西域胡商聚集的所在,商人都還是本分人,何況民間豪族呢。
換了馬,已經是午後了,四人策馬上路,不再體恤馬力,而是持續中速小跑,兩個時辰便飛馳出百里那種,同時跑滿百里便尋驛站換馬。
他們的馬匹本不是驛馬,按說驛站當然是不給換的,但是這些馬質量又略微高出驛站的馬匹一些,加上什麼年代銀子賄路總歸是可以起作用的,驛丞、驛卒都是天天迎來送往的營生,哪裡能不食人間煙火,但凡有好處,又能平得掉賬目,便算不得風險了。價值幾十貫錢的東西送出去,四匹馬便全部換了下來,而且還都有了官驛的印信,如此這些馬便算是有了官府驛馬的身份證明,到了下一站便可以免費換馬,不必再掏一筆賄路。
蕭銑也暗中慶幸宇文化及的人果然勢力還不夠龐大,除了軍中有眼線之外,倒還沒能耐把局布得太大——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是害怕太多人知道這件事情,行事不密帶來隱患,畢竟至今為止,都還沒鬧出什麼大事兒來,就算不成功,也還不至於反噬到宇文閥身上,屬於有棗沒棗打一杆子的狀態,做成了固然最好,做不成也不會虧本。
蕭銑無暇感慨這個驛站驛丞“斷同行財路”的行徑,只管自己上路。許是單位速度比前一日還快了一小半,早上耽誤的時光差不多追了回來,當日在嵩山山麓一處小縣露宿過夜,第二日又趕了一個上午,居然就可以遙望洛陽城了。
蕭銑望著遠處的城牆,拿鞭梢一指:“咱不進城,洛陽城目標太大,又是四方必經之地,咱繼續趕一趕,到前頭陝州邊境尋個小縣過夜。後面便體恤一些馬力,反其道而行之,滿了百里也不換馬,如此,縱然有人此前跟蹤咱,也會失了節奏,說不定能混過一夜。”
說完,揮鞭策馬繞城而過,張出塵獨孤鳳畢竟是少女,縱然練過武藝,身子畢竟皮肉嬌弱,本有些不堪其苦,也只好咬咬牙,在馬背上吃乾糧喝水,頂過這一陣。許是蕭銑這一招果然有效,到了陝州邊境,當夜歇宿並無異常。蕭銑心說,如此一來,在到函谷關之前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
八月初四,午前,崤山北麓的山道上。四野許久不見商旅蹤跡,然而登山極目遠眺,函谷關似乎只有二三十里遠了,蕭銑的心情,似乎也放鬆了一些。此前一路的把戲,居然大多都奏效了。
“加把勁兒,過了函谷關,便好些了。實在不行,就去新豐渡換船走水路。”
沈光與張出塵答應一聲,正要策馬跟上,孤獨風卻臉色略微一變,跳下馬來,伏地把耳朵貼在地面上,作凝神細聽之狀。
“少爺,似乎有數十騎馬蹄聲,從前邊來的!”
蕭銑心中一驚:“什麼?還是被盯上了麼?”
沈光聞言,也是有些詫異,趕緊學獨孤鳳的樣子聽了一下,許是距離更近了一些,連他這麼對這些軍陣伎倆不熟悉的人也聽得清了:“不好!蕭大哥,要不你還是先去一旁林中躲避,我和張女俠在外頭候著,看看風色——若是尋常小賊,咱自然打發得了,就怕若是敵人有弓弩的話,廝殺時卻不能分心護著你周全了。”
蕭銑與三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讓獨孤鳳拉著他縱入道旁林中。他並不是迂腐之人,會覺得臨陣脫逃很丟人,反正本來就不是武力獸,勞心者治人嘛;當下三下兩下上了一棵分叉頗多、枝繁葉茂的大樹,若不仔細看,從下面還真不好辨別。獨孤鳳看蕭銑藏好了,又看看外頭勢單力薄,重新下了樹出去候著。
做完這一切,對面已經有一票蒙著兜帽、葛衣麻巾的粗夯漢子出現在山道拐角之處,看數目足有二十多人。還在數百步外,便可以看見當先前排的都揮舞著雪亮的橫刀。不過令人安心的是,知道衝進百步之內,依然沒有人放慢下來保持距離的意思,可見對面沒什麼遠端武器,倒像是行劫的山賊作風一般。不過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