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進虛浮,不知世道持重之法。取在第七位,著實有些忽略了這方面的因素。”
在蘇威的挑釁下,牛弘此前問一句答一句的低調終於無法憋下去了。面對蘇威的指責,他必須抗辯:“陛下!蘇尚書著實對微臣說過該降低一些蕭銑的名次之言。但是臣以為國家取士,便該不問身世,只看文章方略。若是今日能夠因為貢舉之士年少便黜落一些名次,豈不是下次還能因為某些貢舉之士出生寒微、‘缺乏官場見識’也黜落?那樣,豈非違背了陛下開貢舉取士的本意,和九品中正制又有什麼區別?”
楊堅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牛弘的愛惜清名正是楊堅最欣賞也最信任的一點。不過蕭銑這件事情上,他倒不純是因為年紀門第才想要特事特辦,而是因為蕭銑畢竟是被朝廷處死的蕭巖嫡孫,其內心還沒法徹底琢磨透徹。
當然了,蕭銑那番出於至誠為朝廷獻策籠絡南朝故地的方略,楊堅已經看在眼裡,那文筆之間的嚮往南北融合的意態,便如同蕭銑當初在楊廣面前提出“吾聞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幽谷者”時一般。楊堅至少已經願意給蕭銑一個機會為朝廷效力,只是不希望他一下子暴得盛名,起點高了。
念及此處,楊堅重新抬起硃筆,一邊圈點,一邊對牛弘說道:“牛愛卿,蕭銑這事兒,便算是朕特事特辦,朕以為他著實太過年少,乃是本科取中20人中最年幼的,而且策論方略中確有想當然的成分。一下子取得太高,縱然不論他的策論是否持重,對他自己也不好。朕便欽定將他從第七位降到第……十二位,你可有異議?”
“既然是陛下欽命,臣豈敢有異議,願從聖斷而已。”
楊堅自顧重新按照自己的看法排了取中的20名舉子的名次,並沒有黜落的。弄好後交給牛弘,讓他到了放榜的日子,與前幾日擬定的“志行修謹科”一起公佈。牛弘領命自去不提。
……
考完試後的蕭銑,這幾天一直很放鬆——當然了,相對而言,也不算太過放鬆,因為他考前複習的時候也沒見頭懸梁錐刺股啥的,本來就只是平常心準備。所以考完之後,無非是每天敢和沈光喝一點小酒,多聊天打屁八卦一番京師見聞而已。順帶著,有幾天沈光還帶了一些狐朋狗友的遊俠狠人回來結交,蕭銑也不避諱與他們聊幾句,喝兩杯。
這一天,已經是三月十三午間了,蕭銑、歐陽詢和沈光三人正在沈光屋中圍坐,面前桌案上放著沈光沽來的一罈黃嬌醴酒,一大盤糟鴨、糟鵝掌,並青菜花炒的羊肉,韭菜大蔥攤蛋等物,點心是一大盤實心蒸餅。
三人正用著酒飯一邊說笑,外頭卻是一陣嘈雜,沈光起身去看,卻是自己的發小麥孟才衝了進來報信。
麥孟才與沈光同歲,今年也不過才十歲上下,卻也長得長壯,與尋常十二三歲的少年身段彷彿。麥孟才的父親麥鐵杖原本是南陳的基層將領,陳朝滅亡時,麥孟才不過襁褓之中,所以對南陳沒什麼感情,而其父麥鐵杖當時也不及弱冠,在南陳從軍效命不過一兩年,所以陳亡時也就順勢投靠了楊素。
在麥鐵杖投降楊素之後的次年,江南就爆發了三吳高智慧等的義軍,按說許多南陳舊將應該趁機撥亂反正參加反隋的。可是麥鐵杖卻是鐵了心跟著楊素混了,參與過了鎮壓三吳義軍的行動,手刃數十人,頗立了些軍功,也就獲得了楊素的新任。這*年來,麥鐵杖以區區三旬年紀便做到了上開府的爵位,而麥孟才也成了京師有名的好勇鬥狠俠少人物。
因為麥家和沈家都是原先江東蘇湖一帶的人家,都是在南陳朝廷就做過官,陳亡後都被遷到隋都大興來改任的,所以自然有他鄉故知的抱團現象。沈光和麥孟才四五歲時就已經是每日一處廝混幹壞事的發小了。
所以沈光看見是麥孟才,自然是放鬆了下來,打趣說:“麥哥!你這是知道咱這幾日有大金主天天酒肉應承著,又來打秋風了麼?”
“沈老弟,前日你說了你府上那兩個老哥是進京來考什勞子清平幹濟科的不是?這朱雀街頭都張了榜出來了,你們還不去看,還在這家裡坐地等不成?”
蕭銑在後頭聽了,心中一動,說道:“謝過這位麥賢弟報訊,不過朝廷接見取中舉子不是後日的事情麼?怎得……”
“後日便是聖上召見的日子了,結果怎好不提前說知與眾人?否則人家臨時怎生準備。你們這些人那,心也太緩了。還不同去看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