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歐陽詢的建議,蕭銑當真是要拍斷大腿一般醒悟了:他受限於後世明清古籍大多數是線裝書這個慣性思維,覺得書籍從手抄進化到印刷之後,就必然要這麼改。但是殊不知,這其中還有別的土辦法。歐陽詢提出了摺頁書之後,蕭銑腦中馬上冒出了後世的手風琴乃至摺頁請柬的樣子,當下趕緊讓工匠試著折了一本擺弄。
略微實驗了一下之後,蕭銑便發現了摺頁書的優劣——摺頁和線裝相比最大的劣勢在於,因為閱讀習慣的問題,摺頁書的紙張只能單面印刷,而線裝書可以雙面印刷,省一半數量的紙張。但是考慮到如今造紙工藝還沒來得及改進,蕭銑能夠用到的紙本來就只能印一面,如此一來,也就不存在摺頁書的這個劣勢了。
蕭銑當即實驗,並且改良了一部分裝訂粘合的工作,最後拍板,使用一套他改良過了的印刷書摺頁裝訂法——在摺頁的基礎上,把背靠背的頁背無字部分用一些膠貼起來,形成“蝴蝶裝”。
當然,線裝書的技術蕭銑也並不是放棄了。而是蝴蝶裝先用著,線裝書留待造紙技術改良、弄出既柔韌便於縫紉,又厚實防滲能夠正反面印的紙出現之後再用。
……
也幸虧剛剛上任的蕭銑在將作監的本職工作比較空,基本上只有一些打醬油的任務,這才能夠讓他每天不務正業地偷偷使用本署的工匠們研究私活。
經過半個多月的忙活。到了四月二十前後,大興東市內一處原本售賣四寶、卻經營不善的小店鋪被盤了下來,換了新東家經營。而這個名義上的新東家,便是沈光的兄長沈耀——沈光的兄長在沈光之父沈君道升任漢王府掾之前,原本就是以抄書賣維持生計的,這樁事故在整個康平坊人盡皆知。所以如今一個抄書賣的突然鳥槍換炮盤下一間販售文房四寶的店鋪,也不會有人覺得匪夷所思。唯一需要懷疑的,無非也就是他們哪兒來的本錢。
幸好這個問題並不是很難找到答案——因為根據沈光在他那些狐朋狗友面前毫不避諱的宣傳,這些本錢都是他向他的好哥們兒、將作監中校署令蕭銑蕭大人借的。蕭銑前陣子因為做了幾首好詩,被晉王開出兩百貫一首的高額賞格、賺取千金的事情,在大興如今也傳為美談了。所以說如果是蕭銑拿得出數百貫的本錢借給沈光、盤一個原本就經營不善行將倒閉的狹小文墨店,也是可以說得通的。
按照蕭銑想當然的本意,當然是想直接盤一家書坊下來,可是這個本意在現實面前,不得不做出讓步——因為沈光告訴蕭銑,大興城裡根本就不存在蕭銑所說的那種“書坊”,或許整個大隋朝都有。因為在雕版印刷術出現之前,因為書都是手抄的,根本沒有批次販售書籍的店鋪存在。所有抄書賣的人,都是在賣筆墨紙張的店鋪裡寄賣的。
新店開張後,文房四寶照賣,手抄書也是照例搭在賣紙的地方一起寄賣。只是手抄書之外,還有一些形制頗為新穎的書籍堆在一起,吸引了人們的眼球。
這個年代的手抄書非常昂貴,而且因為手寫字型差距較大,字寫得漂亮的手抄書尤其有市無價。尋常但凡書法還過得去的人,抄寫的書不算筆墨紙張等固定成本,光算人工也要千字十幾文錢之多。而寫一千個字用掉的紙墨,如果紙不算太差的話,也要將近十文。若是有書法優美的抄書,那麼人工費千字數十文乃至上百文都是有的。蕭銑幼年時抄書,雖然因為少年力弱寫的慢,但是就是因為書法底子紮實,字漂亮,才賣的貴,每天寫數百字就夠餬口果腹。
所以,當沈家的文墨店裡,擺出幾本蝴蝶裝、摺頁裝的蕭銑字型、歐陽詢字型書籍時,一大群京師文人墨客在短短一兩日內,便被一種交口傳頌的坊間傳言吸引了過來——蕭銑的字型,如今已經有歐陽詢七八成火候。而歐陽詢更是華夏書法兩千年來,正楷第一人,被後世史書稱為“楷書翰墨之冠”;這樣書法的抄書,平素整個大興城文墨市中,一個月也就出幾卷,現在居然一下子湧現了這麼多珍品,又豈能不讓人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