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左僕射高熲,在開皇十八年這一年,除了左僕射這個官職之外,還得到了一個新的官職——漢王長史,或者說“幷州行軍元帥長史”。
漢王楊諒畢竟還是二十三歲的年輕人,統帥三十萬大軍遠征高麗當然有些困難。雖然他哥哥楊廣當年二十歲的時候已經做了大元帥,統領五十一萬隋軍滅陳了,但是楊諒顯然沒有乃兄的文韜武略。
何況,楊廣當年平陳,也是以楊素為副,輔之以宇文述、韓擒虎、賀若弼三大名將的。而如今楊諒徵高麗,陸軍、水軍分別只有王世積、韋沖和周羅喉統領。這些將領明顯和當年的宇文述、韓擒虎不在一個檔次上;如此一來,全域性統籌輔弼的重任,就更需要一位有權謀有魄力的重臣來擔當了——高熲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騎虎難下被推上架子的。
楊諒九月兵敗,十月便回到了太原駐節,略微歇息了幾天後,準備回京師大興拜見父皇母后。楊諒因為身上除了行軍元帥的職務之外,還有一個幷州總管的頭銜,所以收兵之後還可以有理由再幷州耽擱一些行程;而別人卻不可以這麼做,哪怕明知道皇帝正在戰敗之後的氣頭上,也只能回京往槍口上撞。報告戰況軍情的特使一個個往京師跑,把遼東發生的事情一件件逐漸清晰地攤開在朝中君臣的面前,也讓朝廷上的壓抑氣氛也就更加濃厚了。
十月二十,漢王還未回京,楊堅便下達了征伐高麗失敗後的第一輪重要懲處決定——將此次征討高麗時協理統帥陸路大軍的王世積收監問罪。
王世積在出徵之前的的官位,乃是涼州總管,而且已經在那個位子上做了多年。隋朝雖然已經沒有沿用漢魏六朝以來的天下十三州部行政區劃,但是依然設定了以漢制州部區劃作為轄區範圍的總管,所以王世積此前也已經算是總督一方的封疆大吏了。
事實上,討伐高麗的三十萬大軍中,陸軍統領的楊諒、王世積、韋衝當時分別是幷州總管、涼州總管、幽州總管,分別相當於是後世山西、甘肅、河北的省軍區司令加省長級別的,都是統管的大隋北疆邊防之地;如果要附會成後來朝代的官職的話,大致和唐朝的節度使、明清的總督差不多。
只是,隋軍退兵的時候,高麗國王王元好歹是上表謝罪稱臣了的,所以隋軍雖然損失慘重、實際上失敗了,但是名義上卻不能承認自己失敗,而要打腫臉充胖子以敗充勝。這個問題就帶來一個麻煩:楊堅想要懲處王世積,卻不能用兵敗的罪名懲處,只能另外找個藉口。
幸好皇帝要想找人茬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自然瞌睡了有人送枕頭。當時王世積手下有一個親信將領皇甫孝諧在征伐高麗的戰事中犯下了一些諸如臨陣退縮的罪行,戰後怕朝廷清算,就試圖讓王世積包庇窩藏他。王世積自己也自覺在風口浪尖上,也就沒有敢包庇,然後皇甫孝諧便被朝廷逮住了。被抓後的皇甫孝諧落到了柳述的內外侯官手中,連番酷刑逼供之後,柳述便拿到了楊堅想要的供詞。
按照皇甫孝諧所招供,王世積在高麗戰役中作戰不積極、故失戰機是故意為之的,原因是王世積陰謀儲存實力,待到幷州、幽州軍實力大損後,以自己的嫡系涼州軍舉兵造反。
拿到了謀反大罪的指控,楊堅當場就下旨把收監中的王世積問罪處斬、懸首示眾。但是朝廷中人個個都知道,皇帝殺王世積的本意,實則並不是因為這件事——皇帝只是在高麗戰役兵敗之後,需要在出兵的北疆三路總管裡,挑選一個作戰時最畏縮不前的傢伙來殺,儆猴立威罷了。
楊堅堅持斬殺王世積,當然是為了讓遠征高麗失敗這件事情好有個交代,安撫一下損失慘重的各部人心。但是構陷的歷史車輪一旦滾動起來,顯然不是楊堅想收手就收手得了的。朝中各路勢力紛紛搭順風車,展開了一連串的攀咬攻訐,想在這一陣腥風血雨中多夾帶一點私貨私仇。
……
時間線回撥到王世積被處斬之前五天,同樣也是柳述透過皇甫孝諧的渠道逼出王世積謀反證據之後的兩天。
天牢之中,一個滿面虯髯渾身血汙的中年大漢頹然坐在那裡,絲毫沒有生氣,他便是王世積了。昨天,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斷無幸理的確切訊息,剩下的生命,只是掰著指頭數日子罷了。
“嘎吱”一聲,鐵軸的牢門居然來了一個口子,讓一縷令牢獄中人瞳孔不適的亮光射了進來。王世積也懶得去看,只是閉目許久,讓這股亮光好快些過去,等到重新聽到一聲關門聲的時候,他才睜開眼。
眼前的景象,倒是讓他嚇了一跳。因為就在他閉眼的那幾秒裡,有一個身著官服的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