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弘算盤打得不錯,好歹沒有犯軍事上的低階錯誤;他弟弟林藥師所說的自軍遠途強行軍而來疲憊不堪不宜速戰的道理,他也全盤接受了,當下先採取穩紮穩打的姿態,便紮營安頓。
至於同安郡方向,林士弘好歹也是知道自家實力的以同安郡的城防,只要有備而戰,而且知道己方有援軍在外、士氣鼓舞起來的話,撐半個月肯定是沒問題的,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休整,並不會被戰局逼著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林士弘軍紮下營寨穩紮穩打的第一天,對面蕭銑軍似乎並沒有做出太大的過激反應,也沒有派出部隊來主動搦戰罵陣什麼的,這讓林士弘稍微有些安心,但又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按說以蕭銑的名聲和歷史戰績,應該是頗知兵法的,行百里而趨利者可蹶上將軍的粗淺道理不可能不懂。
就算明知林士弘軍今日剛趕到不會應戰,但是正常情況蕭銑好歹要派人來搦戰一下,一來是看看有沒有可能趁著林士弘軍營寨未穩工事未修撿漏撈點便宜,二來就算沒有空隙可趁,好歹罵陣挑戰後對方不敢出戰這種事情,對於雙方士氣的消長總歸是有好處的。一方有小二十萬人的總兵力,另一方只有六七萬人,而人少的一方主動挑戰人多的一方,人多的那一方還不敢應戰,說出去挑戰的一方也長臉、怯戰的一方則丟人不是?
可蕭銑偏偏就是沒有派人來挑戰,只有攻城戰中用不到的騎兵部隊——也就是秦瓊所部——被蕭銑指派著移動到了林士弘軍大營對面的方丈,即同安郡西南方長江南岸一帶,面江背山穩穩當當紮營,擺出不讓林士弘軍增援同安郡攻城戰戰場的姿態。也就是說,從表面上看。蕭銑僅僅是想阻卻林士弘來礙事兒,好讓蕭銑有功夫慢工細活好好攻下同安郡治。
“這種打法也太求穩了,連我軍遠來疲憊這個契機都不趁。罷了。敵不動我不動,能夠安穩相持幾日也好。”林士弘紮營後。也不是沒有出兵偵察過,反而還帶了幾千親兵在後隊隨時可以接應的情況下迫近了蕭銑軍秦瓊部的大營觀察了一陣,大營中車轔馬嘯人馬嚴整,林士弘確認沒有詐,也就不再多想什麼了。
第一天相安無事,第二天顯然就會更加鬆懈下來。頭一天晚上,林士弘還下令全軍加倍崗哨值夜,把士兵們弄得疲憊不堪。暗地裡各自罵娘——好不容易趕了上千里路從武昌郡趕到同安郡,都到了地方還不讓好好歇息,這種待遇放在訓練有素的正規軍裡頭都是要被士兵唾罵的,何況是沒什麼軍紀可言的農民軍呢。因此,第二天林士弘只能是維持住最低限度的值夜士兵,只求不要被偷襲就好。
……
“哼,看來林士弘這廝還是世面見少了,要是拖去三韓、漠北這種地方溜一圈,和原本的高句麗人、如今的突厥人血戰幾年,便不會眼見這麼狹隘了——自個兒水師被咱打得不存在了。便當別人也沒有水師不成?”
夜幕之中,長江江面上,上百艘帆槳並用的車船悄無聲息地繞過同安郡。向著上游的方向駛去。說是悄無聲息,當然也並不盡然,只是相對於江風的呼嘯而言,船隊的動靜幾乎可以被徹底掩蓋。秦瓊站在略微顛簸的戰船船頭,卻沒有顯現出哪怕一絲騎兵將領常見的不習水性,反而還有閒情逸致遙望南岸,開口嘲諷林士弘,同時心中暗暗讚歎主公的計謀真是又簡單直白又實用無比。
林士弘軍紮營的第一天,雖然是最為疲累的。但是他們也應該是最有警覺心的,哪怕靠一口氣強撐著。都會嚴密防備官軍趁他們立足未穩反擊。但是如果官軍沒表現出什麼太迫切的敵對性的話,以農民軍的脾性這口氣很快就會懈勁。
尤其是。當林士弘軍營地扎穩、拒馬鹿砦陷坑壕溝之類的防禦工事已經草創之後,在警戒方面投入的人力,就肯定會減少。
黑夜中,江上的船隊距離拉得比較開,因為各自都沒有打燈火,完全是摸黑行駛的——實際上,同安至九江這一段長江江面,雖然不如下游丹陽、京口、揚州之間那麼寬闊,但是好歹十里寬還是有的,運載著秦瓊部的蕭銑軍船隊如果靠北岸行駛的話理論上江南的人是看不見的。只是考慮到江北的廬江郡如今也還在林士弘軍的魔爪之下,萬一林士弘軍在沒有水師的情況下還能保留一些聯絡長江南北軍情訊息的緊急渠道,所以蕭銑軍才嚴格燈火管制,沿著江心行駛。
當先船頭上、秦瓊身邊,站著的是他最可靠的小弟羅士信。羅士信也學著秦瓊的樣子摸黑觀察著兩岸的動靜。他們之所以可以不打燈火也看見林士弘軍的營寨所在,完全是因為林士弘軍自身沒有燈火管制的概念,火把通明連綿十里。羅士信眼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