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的年代,訊息傳遞總是很慢。等到李淵、王世充紛紛動手、三皇並立的局面已然形成,並且確認後傳回丹陽的時候,已經是大業十二年的十月底了。
確認之後,蕭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一個月裡頭,他除了不停地整合南方地區並且梳理朝政人事之外,一直還頂著另外一個很大的心理壓力,那就是他手上那顆代表正統的棋子、新皇楊倓,已經進入了破傷風症的重度發作期。
楊倓破傷風的全面發作,是武士彠回來之後不到十天的事情。後世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破傷風症候裡面大約*成的病例,從感染成功到出現症狀,潛伏期普遍是七八天到十天光景,但是也有一兩成的少數情況,可以拖到數月;並且感染期間其他炎症或者感染的治療藥物,對於破傷風的發作也有或多或少的延緩作用——當然在對症藥物出現之前,要想根治幾乎還是不可能的。
楊倓身為新皇,身邊太醫眾多,原本為他外傷和治風疾傷寒的藥物就很多,又有調理身子的補品隨時斟酌損益,所以潛伏期比平常病人長數倍都屬於正常情況。從十月中旬開始,楊倓才算是徹底壓不住破傷風的典型症候,被太醫們發現皇帝犯了一種新的併發症,而非此前草草認為的外傷和風寒的症狀。楊倓全身不定期出現各種肌肉強直、痙攣,乃至牙關咬死,張嘴開合都不受大腦控制,漸漸再演變得每日多次臉色紫漲,呼吸困難——幾乎是到了這一步,太醫們才確診了是“七日風”。
這個過程。可謂是讓蕭銑擔驚後怕又虐心,最後都忍不住親自假設提點了太醫們——因為只有確診為“七日風”,才可以把後期照顧楊倓的一切人等的罪過都摘乾淨。根據醫理,誰都知道“七日風”是外傷導致的後遺症。雖然病理不明,但是隻要可以抓住外傷這個主因,就能把所有罪責往已死的宇文化及一黨身上推——陛下是在逃跑的時候被宇文化及的追兵射傷的,是中箭後落水導致的如今的一切,和後來伺候皇上的一切人無關。
太醫們之所以第一時間沒有看出來,主要還是古人對破傷風的瞭解太少,這從醫書上定了“七日風”這個病症名稱就可以看出來,故老相傳的醫生們。包括太醫,都把受外傷後七八天內發作的風疾才診為七日風,而此後潛伏期太長的那些,即使症狀很像也沒人敢這麼認定。
原本蕭銑對於自己開口提醒太醫們這件事情是很謹慎的——身為梁王殿下,又不是專業的醫生,你怎麼能知道陛下得的是七日風呢?難道陛下得病的病因和你有關不成——但是最後權衡之下,蕭銑還是沒有忍住,想到了一個藉口,也就是把當年他在天台寺躲藏年間,跟著天台宗開山鼻祖智顗大師學習期間習得的醫術拿出來顯擺。解釋自己之所以可以斷定七日風的原因。
為此,他還拿出了智顗大師獨門的黑槐樹皮熬膏外敷的七日風診療方案,讓下面找民間傷員實驗。證明他跟著智顗大師所學不虛。智顗大師的名聲在整個隋朝期間,在南朝故地都是活佛一般的存在,所以蕭銑搬出這個名頭之後,當然可以妥妥地壓住太醫們。
只是等他拿出這個方子的時候,楊倓的外傷早就好透了,外敷的藥物毫無用武之地,所以楊倓的病情自然沒有幫助。
蕭銑很是斬殺了幾個對於“確診為七日風”這一階段負有延誤責任的太醫,而且讓蕭皇后下詔斥責了太醫院諸人學藝不精,不明病理。延誤治療云云。
這些殺戒,原本蕭銑是不想開的。但是誰讓太醫們不爭氣呢,居然被七日風這個名詞所侷限住。思維那麼狹隘,梁王殿下都誘導他們往那個方向想了,居然還想不到——你想不到事小,耽誤了梁王殿下把陛下死因全部推到死鬼宇文化及身上的大計,區區太醫們死一百個都不足以抵償。
……
李淵、王世充擁立偽君對蕭銑當真是及時雨。這一日,剛剛從楊倓身邊探病歸來的蕭銑,一聽說這個事情,馬上就召集手下文官心腹們商議。長孫無忌,房玄齡等私人幕僚,和裴矩、虞世基等朝廷大臣中的核心都沒有拉下,蕭銑也算是一碗水端平,把他們全部叫來討論。
因為場合的問題,因為還有裴矩和虞世基在場,所以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這種忠於蕭銑明顯多於終於隋朝的幕僚們便不能說話太放肆,只能先用詢問病情的由頭開啟話頭。
“你們也不必猜了,陛下的病情……沒有根治的可能性了,孤也看過了智顗大師留下的《天台醫經》,如今只能是用藥緩解症狀,但是絕對……拖不到兩個月了,最晚臘月間就會……馭龍賓天。唉,當真是國家不幸啊。”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