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無匹的飛劍刺中黑色的傘面,就像是落葉墮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泥沼,又像是一隻疲憊的蚊子輕輕降落在老坊烏黑的牌匾上。
高速振動嗡鳴的飛劍彷彿被粘在了大黑傘面上,驟然歸於絕對的安靜。
片刻之後,墮入無邊無際黑色泥沼的落葉緩緩沉沒無蹤,落在老坊烏黑牌匾上的疲憊蚊子頹然無力向空中墜落,向生命的終點墜落。
先前靈動犀利的無柄小劍,彷彿瞬間失去了所有生命,就這樣從大黑傘面上落了下來,緩慢向著地面墜去。
……
……
天地元氣的世界裡有根線斷了。
顏肅卿表情驟然一變,發現自己居然感應不到自己的本命劍,一聲厲嘯迸出雙唇,左手鬆開那隻粗陋的茶杯,雙掌相合,把寧缺單手劈過來的刀鋒夾住!
他的手掌與寧缺的刀鋒之間隱隱有一根頭髮絲的距離,並沒有完全觸實,但就在那極細微的空間裡,似乎有某種力量充斥其間,如綿一般緊實。
厲嘯聲迴盪在幽靜的湖畔小築間,剛剛墜落到地面的飛劍聽到嘯聲,便是一陣彈動,但卻怎樣也無法再次飛起,看上去顯得極為悽慘徒勞,就如同深秋落在霜凍地面上的老蚊子,薄薄雙翼被凍成了玻璃冰,所謂掙扎更像是臨死前的抽搐。
顏肅卿雙眸間殺意大作,又是一聲厲喝,雙掌一錯拍開冰冷的刀面,右手穿袖而出,身體斜掠而自椅間彈起,並指為劍直刺寧缺的咽喉。
此時那隻粗陋笨大的茶杯才重重摔落在地,摔出滿地黑紅色的陶礫泥片,熱水混著茶葉呈放射狀四處拋散,白色的熱氣驚恐地奪路而逸。
……
……
顏肅卿並指為劍直刺寧缺咽喉,向左方稍偏畫了個圓弧,比直正的直刺距離要更遠一些,這也給了寧缺生死關頭最後的反應時間。
他不得不如此,因為他想要避開寧缺身後那把大黑傘,下意識裡他就不願意沾惹到那把大黑傘,哪怕是觸到一分都不願意。那把張開的大黑傘,油乎乎骯髒的傘面此時看上去,竟比這湖畔小築黎明前的黑暗還要更黑更暗。
顏肅卿並不知道這把大黑傘是什麼東西,只是做為一個在修行道里浸淫多年,近十年退出軍部隱身於茶香泥陶之間又有進益的劍師,他能隱晦地感覺到這把大黑傘給自己帶來的恐懼,那是修行者本能裡的恐懼。
正是因為這種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顏肅卿的指劍比正常水準慢了少許,也正是利用這極短暫的時間,寧缺來得及把黑傘移到自己身體的左方。
此時已經完全開啟的大黑傘面積極大,就是一朵飄浮在湖面上的大黑花般,乖巧隨著寧缺的手指從右肩滑至左肩,然後遮蓋住他全部的身體。
顏肅卿的手指狠狠戳在了大黑傘的傘面上。
……
……
手指戳在黑傘面上的感覺……有些滑有些粘,有些噁心。
顏肅卿瞪著眼睛,看著指尖與黑傘面接觸的地方,內心深處的恐懼洶湧而出,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在瞬間之內變得無比蒼白——他無比震驚地發現,與內心恐懼一道洶湧而出的,還有他體內的念力以及他用念力調動的天地元氣。
大黑傘如最深最沉無邊無際的夜,將要吞噬掉所有的光明!
顏肅卿沒有想到居然會被一個普通人和一把看似普通的大黑傘逼入了這等境地,但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逼進了生死立見的懸崖邊緣!
他沒有收回劍指,因為光明一入黑夜便必須分出個勝負,或者為晝,或者為夜,日出日落前後,誰都沒有辦法提前離開!
只聽得一聲淒厲難聞的嘯聲自他雙唇間迸出,這位隱於民間十餘年的修行者終於爆發出了最極致的實力,以恐怖的速度摧動念力,透過雪山氣海散於身周,將湖畔小築所有能感應到的天地之息全部調動過來,凝於指前化為劍意刺向黑傘!
……
……
修行者霸道鋒利的劍勁從大黑傘的傘面傳遞到傘柄,然後傳到寧缺握著傘柄的手上,他低著頭用左手和肩胛處穩定著黑傘,聽著腕骨處傳來格格碎響,感受著身體承受著的恐怖力量,緊緊咬著牙悶哼不退。
此時的他就像是個以大黑傘為盾,拖刀於身後的大唐士兵,正站在草原決戰的最前線,拼命抵抗著盾牌外蠻人部族的暴戾衝擊,他不能退,一退便是一潰千里,大唐邊塞軍隊出來的每個人都擁有這種紀律感和勇氣!
此時他全副精神與力量都集中在傘柄之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