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嗎?”
江雨薇呆住了。她從沒有聽過這麼仇恨的聲音,看到這樣怨毒的眼光。她不知道這“像塵土一般”的年輕人與耿克毅是什麼關係?但是,人與人間怎可能有如此深的仇恨呢?而且,這年輕人既然如此恨耿克毅,為何又如此關心他的死活。
“你是耿克毅的什麼人?”她驚愕的問。
“仇人!”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麼,”江雨薇蕭索而冰冷的說:“你該高興才對,你的仇人並沒有多久可活了!”
那年輕人瞪大了眼睛,咬緊了牙,他的臉色變得蒼白,眼睛漲紅了。他惡狠狠的望著江雨薇,似乎想把江雨薇吞進肚子裡去,從齒縫中,他迸出了幾個字:“你是個冷血動物!”
說完,他猛的車轉身子,大踏步的衝向了對街,自管自的走了。
江雨薇怔在街角,暮色向她游來,透過那蒼茫的暮色,她看不清那年輕人,也看不清所有的事與物,她完全陷進一份深深的困惑與迷惘裡。
日子過得很快,這已經是江雨薇擔任耿克毅特別護士的第十天了。
十天中,江雨薇幾乎每天都要和耿克毅爭吵或冷戰,她沒看過如此容易動怒的人。但是,隨著時間的消失,她卻在這老人身上越來越發掘出一些嶄新的東西,一些屬於思想與感情方面的東西,這些東西總能撼動她,困惑她,使她忘掉他的壞脾氣,忘掉他的暴躁與不近人情,忘掉他許許多多的缺點,而甘心的去擔當這護士的職位。他呢?她也看得出來,他正盡力在壓抑自己,去遷就他那“機伶古怪”的小護士。
所以,這十天他們總算相處過來了。融洽也罷,不融洽也罷,好也罷,歹也罷,十天總是順利的過去了。
這天,江雨薇去上班時,她心中是有些悵惘和怔忡的。悵惘的是,明天耿克毅就要出院了,她也必須和這剛剛處熟了的病人分手,再去應付另一個新的病人。耿克毅雖然難纏,雖然暴躁,卻不失為一個有見識有機智有思想與幽默感的老人,和他在一起,或者太緊張太忙碌一些,卻不會感到枯燥與單調。新的病人呢?她就不能預知了,說不定是個多話的老太婆,說不定是個瀕死的癌症患者,也說不定是個肢體不全的車禍受害者……這些,對江雨薇而言,都不見得會比耿克毅更好。使她怔忡的,是她在上班前,又在街道的轉角處碰到了那個“若塵”,這回,他跨著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帶著一副憂鬱的眼神,斜倚在一根電杆木上,顯然正在等待她的出現。
她不由自主的迎上前去,不等他開口,她就先說:“他已經能夠走幾步路了,當然還需要拐杖。明天他就出院回家了。”
“若塵”一語不發,仍然看著她,眼底依然帶著那憂鬱與詢問的表情,於是,她又加了一句:“以後的事,我們只能盡人力,聽天命了!”
他點了點頭,那對深沉而嚴肅的眸子仍然停在她臉上,好一會兒,他才低啞的說了一句:“謝謝你!請……”他咬緊牙關,從齒縫中說:“照顧他!”
說完,他發動了摩托車,如箭離弦般衝了出去,飛快的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了。照顧他?她茫然的想,他明天就出院了,她還怎樣照顧他?除非他再被送進來,這樣一想,她就陡的打了個冷戰,她知道,他再送進來的時候,就不會活著走出去了。她寧願不要“再”照顧他!她可以眼看一個病人死亡,卻不能眼看一個朋友死亡。噢,她居然已經把這老人當作“朋友”了!至於這若塵,他又把這老人當作什麼呢?仇人?天!誰能這樣本能的去關懷一個仇人啊?那憂鬱的眼神,那固執而懇切的神態……天!這男人使她迷惑!使她不安,也使她震撼!
帶著這抹悵惘與怔忡的情緒,她走進了老人的病房。
老人正佇立在視窗,出神似的望著窗子外面的街道,聽到門響,他猝然回過頭來。江雨薇立即一怔,她接觸到兩道嚴厲的眼光,看到一張蒼白而緊張的臉孔,他盯住了她,迫切而急促的問:“剛剛是誰和你在街上談話?”
她愣了愣,“若塵”兩個字幾乎已經要衝口而出,但她又及時的嚥住了,走到老人站立的視窗,她望出去,是的,這兒正好能看到她和若塵談話的地方,但她不相信老人能看得清楚那是誰。
“啊,一個漠不相關的人,他問我到基隆路怎麼走。”她輕描淡寫的說,完全不動聲色。她不認為“若塵”這名字會帶給耿克毅任何的快樂。
“哦,是嗎?漠不相關的人?”老人喃喃的問,忽然脫力了,他撐不牢柺杖,差一點摔倒。她慌忙趕過去扶住他,把他攙扶到床邊去。老人跌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