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我下班的時間了,耿先生。晚班的護士馬上會來。”
“慢著!”他惱怒的說:“我們還沒有談完。”
“我是護士,只負責照顧你的病,不負責和你談話。何況,和一個暴君是沒有什麼話好談的!因為,我們不在平等地位,我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的自由。”她的手按在門柄上,準備離去。
“喂喂,”他吼叫了起來:“你還不許走!”
“為什麼?”她回過頭來:“我已經下班了!”
“給你加班費,怎樣?”他大叫。
“對不起,”她笑容可掬:“我今天不想加班!”拉開門,她迅速的走了出去,把他的大吼大叫和怒罵聲都關進了屋內,把他的驕傲與跋扈也都關進了屋內。
第二章
在走廊上,她幾乎一頭撞在一個男人身上。站定了,她認出這個男人,五十餘歲,戴著寬邊的眼鏡,提著重重的公文包,一臉的精明與能幹。這是朱正謀,一個名律師,也是耿克毅私人的律師,他曾在前一天來探望過耿克毅。似乎除了律師的地位之外,他和耿克毅還有頗為不尋常的友誼。
“哦!對不起,江小姐。”他扶住了她。
“你要去看耿先生嗎?”江雨薇問。
“是的,有些業務上的事要和他談,怎麼,他仍然禁止訪客嗎?”
“不,禁止訪客的規定昨天就已經取消了,他進步得很快。不過,”她頓了頓:“如果我是你,我不選擇這個時間去和他談業務。”
“為什麼?”
“他正在大發脾氣呢!”
朱正謀笑了。
“他有不發脾氣的時間嗎?”他問,在鏡片後的眼睛閃著光。他顯然深深瞭解耿克毅。
“偶然有的。”
“我無法碰運氣去等這個‘偶然’,是不是?”
江雨薇也笑了。
朱正謀走進了耿克毅的房間,在開門的那一剎那,江雨薇又聽到耿克毅的咆哮聲:“管你是個什麼鬼,進來吧!”
她搖搖頭,微笑了一下。奇怪而孤獨的老人哪!一個有著兩個兒子,好幾個孫子的老人,怎會如此孤獨呢?她再度搖了搖頭,難解的人類,難解的人生!她走行了樓梯,穿過醫院的大廳,走出了醫院。今晚,她有一個約會,吳家駿,正確的說,是吳家駿醫生,請她去華國夜總會跳舞,這也就是可能做她丈夫的人選之一!她急著要回宿舍去換衣服和化妝。
可是,在醫院的轉角處,她被一個突然從地底冒出來的人物所攔住了。
“江小姐!”
低沉的嗓音,陰鬱的面孔,破舊的牛仔夾克,洗白了的牛仔褲,亂蓬蓬的頭髮,深黝黝的眼睛……那個神秘的年輕人!像塵土一般的人物!
“哦,是你!”她怔了怔。
“是的,是我。”他低下頭去,用腳踢著地上的一塊石子,竭力做出一股漠不關心的神態來。“你的病人怎麼樣了?”
“你說耿先生?”
“當然,還能有誰?”他魯莽的說,有幾分不耐,眉頭不由自主的蹙緊,那神情,那模樣……相當熟悉,江雨薇有一瞬間的眩惑。
“他已經好多了,先生。”她說:“大概再過一個星期,他就可以出院了。”“你是說,”他的眼光閃了閃:“他不會死了?”
“並不是。”她憂鬱的說:“這種‘痊癒’是暫時性的,一年之內,死亡隨時會來臨的。”
“難道你們不治好他?”他仰起頭來,憤怒的說,他的眼睛裡像燒著火焰。“他有的是錢,他買得起最貴重的藥,為什麼你們不治好他?”
“這是沒辦法的事,”江雨薇溫柔的說,這年輕人激動的面容撼動了她。“醫生會盡一切努力去挽救他的,但是,耿先生的病已不是醫生的力量可以挽救的了。”
“你是說,他死定了?”他大聲的問,面孔扭曲而眼光凌厲。
“我也不敢斷言,你應該去請問他的醫生。”
“你們醫生護士都是一群廢物!”他粗聲的說,喉嚨沙啞。
“我早知道你們是一點用也沒有的!”
“哦,”江雨薇的背脊挺直了,她冷冷的看著面前這魯莽的年輕人。“你那麼關心他,何不自己去治療他?”
“我?關心他?”那年輕人緊釘著她,他面孔上的肌肉是繃緊的,他的眼睛森冷而刻毒,壓低了聲音,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告訴你,他是我在世界上最恨的一個人!我也是他最恨的一個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