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到一邊,她驚怒而顫抖。
“你……你……”她語不成聲的說:“是個名副其實的老怪物!我……我……”
她正想說“我不幹了!”門上卻傳來一陣叩門聲。好,準是醫生來巡視病房,她正好告訴醫生,這個老怪物必定還有精神病,他根本是半個瘋子!衝到門邊,她開啟房門,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門外並非醫生,卻是兩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
“哦,”她嚥了一口口水,護士的本能卻使她不經思考的說了句:“耿先生不能見客!”
“我們不是客,”個子略高的一個微笑的說:“我們是耿先生的兒子。”
“哦!”江雨薇狼狽的退後了一步,讓他們二人走進來,她還沒有能從自己的驚恐與尷尬中恢復過來,卻又陡然聽到耿克毅的一聲怪叫:“哈!我的兩個好兒子,你們來幹什麼?”
“爸爸,”高個子走了過去,彎腰看他:“您還好嗎?又在為什麼事情生氣了?”
“不勞你們問候,”老人冷冷的說,車轉身子,用背對著他們。“培中,培華,你們如果對我還有幾分瞭解的話,最好離開我遠遠的,讓我安安靜靜的過幾天日子,我不想見到你們,也不想見到你們的太太。”
耿培中──那個高個子,年約四十歲,整齊、漂亮,而又很有氣派的男人微笑了一下,掉轉了頭,他說:“好吧,培華,我們走吧!看樣子我們是自討沒趣!爸,你自己保重吧!”
“放心,我死不了!”耿克毅陰沉沉的說。
“爸,”耿培華開口了,他比他的哥哥矮,他比他哥哥胖,但是,顯然他沒有他哥哥的好涵養。“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們過不去?”
“走!走!走!”老人頭也不回的揮著手。“別來打擾我,我要睡覺了!”
“好!”培華站在床邊,憤憤的說:“我們走!我們只會惹人討厭,或者,若成會使你喜歡!”
比閃電還快,老人迅速的轉回了身子,在江雨薇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她聽到清脆的一聲響聲,然後,就那麼吃驚的看到那老人已給了耿培華一個耳光。耿培中迅速的拉著耿培華退向門口,嘴裡喃喃的說:“培華,你怎麼還是這麼沉不住氣!”
兄弟兩個立刻衝出了病房,門又合上了。江雨薇愣在那兒,好一會兒,她只能站著發呆,這兄弟二人,來去匆匆,在病房裡停留不到五分鐘!這是怎樣的一個家庭!怎樣的父子關係!足足過去了三分鐘,她才回過神來,也才想起自己剛剛受的侮辱。迴轉頭,她看著耿克毅,要辭職的話已經衝到了唇邊,但她又被一個嶄新的情況所震駭了!
那老人,那冷酷、倔強、不近人情的老人,這時正靠在枕頭上,衰弱、蒼老、頹喪、而悲哀!在那對銳利的眼睛裡,竟閃耀著淚光!淚光!這比什麼都震駭江雨薇,這麼堅強的一個老人會流淚嗎?她衝到床邊,俯身看他,急急的說:“耿先生,你還好嗎?”
老人震動了一下,抬起眼睛來看她,他的眼光是深沉的,嚴肅的,疲倦的,而又哀傷的。
“不要辭職,”他輕聲的說:“留下來,我們會相處得很好。”
他竟看透了她的內心!她垂下頭去,用手輕輕的撫平他的床單。
“誰……誰說我要辭職的?”她囁嚅的問。調過眼光來凝視他,她的聲音堅定了。“你該起床練習走路了,如果你不想終身坐輪椅的話!”
他盯著她的眼睛,他眼裡的淚光已沒有了,他又是那個堅強而倔強的老人了。一個欣賞的微笑浮上了他的嘴角,他拍了拍她放在床沿的手,讚歎而惋惜似的說:“你應該姓耿!”
“怎麼?”她不解。
“你該是我的女兒。”他微嘻了一下。
“何必?”她揚揚眉毛:“好讓你也有機會對我吹鬍子,瞪眼睛嗎?”
他瞪視她,她也瞪視他,接著,他們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哈!我實在欣賞你!”老人說,把手交給了她:“扶我起來吧!”
於是,他們有相當融洽的一天,她不再對他提起他的家庭和兒子,也不談他的“夢話”,以及那個神秘的符號“若成”。當晚上來臨的時候,夜班的特別護士來接了她的班。
(天知道!他每晚要換個不同的特別護士!)她終於走出了二一二號病房。
說不出的疲倦,說不出的感覺,她緩緩的穿過那長長的走廊,走向樓梯。在長廊的盡頭,樓梯的旁邊,有一張長沙發,一個坐在那長沙發上的年輕人忽然站了起來,攔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