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櫃一邊笑吟吟的和相熟的客人打著招呼,一邊答道:“屁,這兒狗子跳子海了去,我就是趴窯,你小子換葉子也不長點招子,要不是我在就漏水了。”
陳子錕問:“家裡咋樣?”
“家裡支不開局子了,併肩子們不是踏條子就是靠窯。”
他倆說的是關東黑話,陳子錕問二櫃怎麼在這兒遇上,你到六國飯店來偵查還是來綁票的。二櫃回答他說這裡警察士兵那麼多,我就是單純來住店的,你換衣服的時候也不留點神,要不是我給你圓場就露餡了。
然後陳子錕又問綹子情況如何,二櫃說綹子混不下去了,兄弟們有的躲起來有的投了別的綹子。
聊了一會,陳子錕四下瞄了瞄,沒發現林文靜的身影,心裡有些著急,對二櫃說:“我得先走,這身葉子還沒還呢。”
二櫃笑道:“不用還了,這身葉子是我的,我看你穿著挺合適的。”
陳子錕道:“不是一回事,我先走,我住宣武門內紫光車廠,有空來找我。”
說著急匆匆走了,剛來到儲藏室門口,小順子後腳就到了,淚汪汪的抱怨道:“哥哥,你可折騰完了,下回再玩玄的,千萬提前知會一聲,我經不起你嚇啊。”
陳子錕飛快將衣服脫下,換上自己的苦力裝扮,又把小鬍子撕下來,把頭髮弄得亂糟糟的,戴上棉帽子從傭人專門通道出去,機警的看看沒人跟蹤,這才跑到自己藏洋車的地方,把車拉了出來。
……
林文靜雖然很想留下來繼續看熱鬧,但是牆上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了八點鐘,再不回去就要被發現了,她向伯父和妹妹說聲再見,又匆匆瞥了一眼場中的焦點人物,那位帶自己進場的神秘叔叔,便走出了舞廳。
焰火放完之後,外面的圍觀群眾已經漸漸散去,林文靜找了一圈也沒看到王月琪,四下裡張望,也沒看到拉車的阿叔,清冷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硝煙的味道,東交民巷的街道上,行人寥寥。
不會吧,要這樣走回家,林文靜暗暗叫苦,用圍巾把鼻子和嘴捂得嚴嚴實實,正要趕路,忽然暗處傳來一聲喊:“小姐。”
林文靜望過去,只見陳子錕蹲在牆角,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她不由得鼻子一酸:“阿叔……”
“呵呵,散場了,洋人的炮仗怪好看的,我也看見了。”陳子錕憨厚的笑笑,拿脖子上的毛巾撣了撣座位,請林文靜坐上車,又脫下身上的羊皮襖蓋在她膝蓋上,這個細微的舉動讓林文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小時候她總是這樣為自己掖被角的。
陳子錕撒開兩腿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跑了起來,路邊的水月燈發出黯淡的光芒,這個冬夜清冷無比,但紫光車廠的洋車保暖設施完善,林文靜坐在車裡只覺得暖融融的,所有的寒風都被那個寬厚的脊背遮擋住了。
“阿叔,今天可有意思了,我遇到一個人,長的和你好像好像哦。”林文靜不安分的擺動著小腿,興奮的的說道。
“哦,啥樣人啊?”陳子錕明知故問。
“嗯,留了兩撇小鬍子,個頭和你一樣高,”
“那你和他說話了麼,沒告訴他說有個拉洋車的和他很像麼?”
“沒有……我不敢,和人家又不熟,對了,後來他還和一個日本人打架了呢……”林文靜繪聲繪色的向陳子錕講著舞廳裡發生的故事,陳子錕也很配合的問東問西,寒夜裡的這段旅途,變得有聲有色起來。
一直到了家門口,林文靜還有些意猶未盡,看到門口沒有汽車,她知道父親和米姨還沒回來,心中稍定,問陳子錕:“阿叔,你以後都在衚衕口等活兒麼?”
陳子錕說:“對,我就在這一片跑動。”
“哦,太好了,回見。”林文靜進家門了,關門前留給陳子錕一個笑臉。
這一笑讓陳子錕精神百倍,哼著小曲拉著空車就回去了。
……
六國飯店,姚依蕾發了瘋般的尋找著“朱利安”先生,可是這個人卻如同蒸發了一樣再也尋不到了,到飯店前臺查詢那位安德烈。所羅門伯爵的登記資料,只知道他是從巴黎來的客人,具體國籍都不甚清楚。
查到了房間號,姚依蕾匆匆上樓,不顧大家閨秀的矜持,竟然去敲所羅門伯爵的房門,敲了半天也沒人應,服務生過來說:“小姐,住在這裡的先生剛才出去了。”
“哦,謝謝。”姚依蕾只得離去,此時自家汽車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了,再不回家肯定要被爹爹一頓痛罵,她戀戀不捨的來到門廳,衣帽間的小廝湯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