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數帆影無數,遠望君山一螺,確實是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樓。
在洞庭湖東,有座岳陽樓。
岳陽樓的歷史,傳說不一,一般通認為唐張總做嶽州刺史所建,另說則遠在前唐,至宋代經巴陵郡守滕子京重修,范仲淹作記,蘇舜欽執筆,邵竦篆額,此經名家品題,聲譽百倍,當時稱此為四絕。
岳陽樓的建築原甚壯觀,樓下城牆厚七十二步,下臨巴江,有石磴百餘級,直通樓門。
城闊約三丈,樓高三層,歷代均重視此一歷史古蹟,屢加重修,單是有清一代,康熙、乾隆就都曾重修過。
岳陽樓的詩詠很多,但都不如徐君寶妻故事動人!
徐妻為嶽州人,被掠至杭州,其主屢欲犯之,每以計脫,主者強焉,乃告曰:俟祀先夫,然後為君婦。
主者許諾,乃焚香再拜,題詞壁上,投河而死。
其詞曰:
漢上繁華,江南人物,尚遺宣政風流。
綠窗朱戶,十里爛銀鉤,一月刀兵齊舉,旌旗擁,百萬貔貅,長驅入,歌樓舞榭,風捲落花愁。
清平三百載,典章人物,掃地都休,幸此身未北,猶客南州,破鑑徐郎何在,空惆悵,相見無由,從今後,斷魂千里,夜夜岳陽樓。
這一烈婦殉情而死,從今後,斷魂千里一句最為感人。
其他的神話古蹟,那是數不勝數,說不勝說。
如今,閒話打住,言歸正傳。
黃昏時分,落日西山,晚霞下的洞庭更美。
驀地裡,一陣清亮而雄壯的歌聲,劃破這八百里浩瀚煙波的寧靜,鏘鏘直上,裂石穿雲:
魚家樂,山居閒。
日日垂釣鉤,心曠神怡碧波前。
臥看浮雲數林鳥,醉後大睡茅廬問。
魚家樂,山居閒。
負網提簍滿載歸,妻兒笑迎柴扉邊。
一盤弈棋一壺酒,三人同醉樂陶然。
魚家樂,山居閒……
隨著歌聲,君山方向踏著醉人晚霞行下三個人來。
這三個人的衣著,身材,相貌固然各異,但都有一種飄逸脫拔,高華不凡的軒昂氣度,疑若神仙中人。
三人中,那居左的一位,是個虎頭燕頷,膚色黝黑,滿臉于思的黑衣大漢,環目轉動之間寒光四射的,豪壯中帶著幾分瀟灑意味,不怒而威,懾人已極。
那居中的一位,是位長眉入鬢,鳳目重瞳的中年俊美青衫文士,他風流倜儻,狂態畢露,衣衫飄拂,步若行雲流水,肩上扛著一根青竹竿,竹竿上還掛著個酒葫蘆。
那居右的一位,身材較為矮小,是位白面無鬚的白衣書生,長眉細目,眉宇間隱含煞氣,但看起來極具心智。
這三人一路行來,出得君山,歌聲已了,在那猶自縈繞長空的嫋嫋餘音中,那居中青衫文士突然笑顧左右,入鬢長眉軒動,神采—地道:“二位,下個評語,我這自作自唱的歌兒如何?”
黑衣大漢撫掌大笑,激盪空表,連聲稱妙。
那白衣書生則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閣下,不怎麼樣!”
青衫文士“哦”地一聲,笑道:“恭請高明指教。”
“豈敢!”白衣書生淡然說道:“仍嫌不夠通俗,且意境也不夠!”
青衫文士笑道:“我看你這是雞蛋裡頭挑骨頭,想當年我在這大圈子裡論胸蘊,連夏大哥都會誇讚我一句,你要是不服,你也來上一曲?”
白衣書生點頭說道:“使得,只是現在不行!”
青衫文士笑道:“莫非等到你我生了華髮?”
“不必。”白衣書生搖頭說道:“稍時岳陽樓頭三杯下肚之後再說,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文才,什麼是雅俗共賞的好歌。”
青衫文士大笑說道:“妙哉,閣下,待會我可要洗耳恭聽了。”
這三人步履看似緩慢,其實迅捷異常,較諸常人至少要快上兩倍,說話間已抵洞庭湖濱。
洞庭湖濱茶樓酒肆林立,酒最好、生意最好的要算那家醉仙居,醉仙居的主人會吹,他說,當年洞賓老祖呂純陽三過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時的三過,都曾在醉仙居的舊址酩酊一番。
吹儘管吹,也是這醉仙居沾上了呂純陽的仙氣,風水好,不但自釀的酒好,而且日日賣滿座。
這三人一到湖濱便直奔向醉仙居,他三個似乎是醉仙居的老主顧了,老遠地店夥便迎了上來:“三位爺今天怎麼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