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人,只要他進到這兒來,都能令他心曠神怡,俗念全消,油然而生出塵之感。
在那春花園園東的一片雪地上,傍依著幾株老梅,靜靜地矗立著三座青冢,所以說它是青冢,那是因為在那三座冢上,露出了幾片綠油油的碧翠新草。
那居左的一座青冢,比另兩座較為大一些,墓碑上只簡單地鐫刻著:傅小天
薛霞梅
之墓這是那位被滿門抄斬,屈死的當朝柱石虎將,蓋世英豪的神力威侯傅小天伉儷之墓。
這不足為奇,奇的是那另外兩座較小的青冢,奇的在冢前那兩個小小墓碑之上,那赫然一個竟鐫刻的是:“夏夢卿之墓”,一個鐫刻的是:“德怡之墓”。
夏夢卿沒有死,那位當年的美郡主德怡如今也還在人世。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且聽聽這個人是怎麼個說法!
這個人,是那黑衣美婦人,她此刻正站在三座青冢之前,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她口中喃喃說道:“郡主,你未免也太痴了,生不同衾死相依,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你使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他若是知道……”
她沒有說下去,她以一聲輕嘆結束了這段話。
然而,適時,那間精舍中鈴聲頓止,一條人影飛掠而出,直落黑衣美婦人身後一丈處。
是那位美道姑,她梆眉雙挑,目射寒芒,沉聲叱道:“這位施主因何擅入禁地,擾人清修!”
黑衣美婦人笑了,卻未轉身:“仙姑問我麼?我是來憑弔傅侯伉儷的……”
“住口!”美道姑倏揚冷喝,冰冷說道:“此地不是任人憑弔的,請施主速速離去,否則莫怪我這個出家人妄動無名輕起嗔念,要逐客了!”
“哎呀!”黑衣美婦人笑道:“林泉孰賓主,風月無古今,這三清聖地綰十方香火,本是任人參拜瞻仰的,仙姑怎說……”
“無量壽佛!”美道姑怒聲佛號,顫聲說道:“施主恕我要得罪了!”
單掌一抬,突出一指,點向黑衣美婦人後腰……
黑衣美婦人突然一笑轉身:“郡主手下留情,小倩特來請安!”
美道姑神情—震,硬生生地沉腕收指,目光發直,失聲說道:“你,你,你是聶姑娘……”
黑衣美婦人嫣熱笑道:“雖一別十多年,容顏該仍依稀可辨,郡主難道……”
“不錯,你是聶姑娘!”美道姑一聲喜呼,閃身而前,一把抓起聶小情一雙柔荑,美目圓睜,淚光隱現.驚喜說道:“聶姑娘,你,你是什麼時候來北京的?”
聶小倩笑道:“人老珠黃,已不是當年黃毛丫頭,郡主這姑娘二字,叫得我臉上直髮燙。郡主,我剛到。”
美道姑也為之失笑,道:“夏大哥,他可好?”
“他很好,謝謝郡主!”聶小倩點頭說道:“只是,近年來老多了!”
一個老字引人感慨,美道姑與聶小倩不禁相對搖頭感嘆,一別十多年,物是人非紅顏老,歲月無情乍相逢,委實令人有置身夢中之感,再想想當年往事,心中更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觸。
沉默了一下,美道姑忽地一凝目光,道:“一別十多年,姑娘突然來到北京,是……”
聶小倩柔婉笑道:“我是來找憶卿,郡主知道,我不放心,同時,我也想來看看多年不見的故人。”
一聽憶卿,美道姑有著難抑的激動,忙道:“姑娘,你找著憶卿了?”
聶小倩點頭說道:“找到了,聽說郡主不見他,他傷心得很!”
美道姑目眶一紅,嘆道:“這孩子,他哪知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聶小倩截口說道:“郡主,他知道,可是他也有非見您不可的理由,您要原諒,我自作主張,把他帶來了!”
美道姑一驚,忙道:“不行,姑娘,我暫時……他,人現在哪兒,”
慘小倩抬手往她背後一指,道:“郡主,來不及了,您瞧瞧背後是誰?”
美道姑大驚失色,霍然轉過身,她怔住了,眼前一丈內那積雪小橋之上,可不正站著雙眼含淚的朱漢民。
美道姑的身形劇顫,再也難忍兩眶熱淚了,撲簌簌地任它掛下兩行,墜落滿襟,顫聲叫了一聲:“憶卿……”
朱漢民身形一閃,飛掠而至,不顧地上那積雪,砰地拜倒在美道姑跟前:“怡姨,侄兒給您……”
餘話,他沒能說出口,美道姑也未攔他,香肩聳動,淚珠兒泉湧直流,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