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違逆我所知道的將來?
加重捏緊我下巴的力度,“墨蘭,朕沒有采納堂兄的建議,終是沒忍住。朕就是想奮力除弊端正,根除禍患。吸取前明教訓,貪腐爛枝,進而根腐,如不狠狠治理,大清遲早也會如前明覆滅倒塌。”
急迫、焦灼淹沒他的雙眸,“清理完宗親,收攏八旗軍權,朕就一直想要徹底肅清吏治。朕就不信會這麼難,堂兄會不會太過謹慎,朕要迎難而上。”
憂慮、迷惑漫蓋他的雙目,“可是,朕又擔心,萬一堂兄是對的,消除腐爛引致朋黨之爭,朕只怕應付不過來,無法收拾殘局?”
遲徊不決,“唐朝後期,兩黨爭持日久,意氣相攻,又爭相攀附權閹,本就腐敗的朝廷愈加混亂,難怪唐文宗感慨,‘去賊子易,去朝廷朋黨難。’明末東林黨與三黨爭權,東林黨把持朝政後,秉承‘非我族類必有異心’之原則打壓三黨,結果三黨與閹黨結合,後閹黨獨大,遂對東林黨殘酷鎮壓。無論何黨,志不在強國為民,反在彼此爭權奪利,前明滅亡,自成定數。”
堅定不移,“既然朕意已決,朕就前進不止,朕期冀開啟一個新局面,唯我大清江山樹大根深、世代永續。”
春殤凝眸,“墨蘭,不要迷失方向找不回承乾宮的路,朕一直在這兒等著你。朕需要你穩固後宮,朕需要你為朕分憂解難,朕在前朝舉步維艱,朕的前方迷霧重重,看不清方向,可朕還是要鼓足勇氣往前去。回過身,朕不怕找不到來承乾宮的路,你就是那盞燈,哪怕清輝柔弱,朕也看得見。有你的地方,朕不會迷路。”
淚珠子在我眼眶中打轉,積聚盈滿眼眶,要滾落又不要滾落。他的目不轉睛春深厚意,他的唇落在我的眼窩,我的眼角,我的眼簾,他在用他的唇阻止我溼漉漉的心傷,“墨蘭,朕需要你,永遠陪在朕身旁。”
顫澀的雙唇給不了他回答,點頭,再點頭,我會陪著他,走到哪一步我也毫不猶豫陪著他。
***
春還花開,風和日暖,玥柔的咳嗽逐漸好轉,慶幸沒有加重,安穩度過。多虧李延思把藥碾成粉末,再用蜂蜜調製做成藥丸,藥效似乎也隨著玥柔的樂意接受得到充分發揮。
尋求治癒之方我一直都固執地念在嘴邊,調養則是李延思提倡的應對之策,我的焦慮和堅持李延思搖頭嘆息不說,就連皇上都已看不下去,“墨蘭,朕發覺你對玥柔太過緊張,孩子自己不覺如何,倒是你把李延思逼得太緊。朕閒暇時,也會讀讀醫書,依朕看,玥柔的病尚在膚膜之間,中醫按脈可治。朕覺李延思的提議有道理,好好將養,玥柔會痊癒的。”
皇上跟前,我卻是不敢高談醫論。這些年,他格外重視醫學,關外傳承過來的滿醫全面發展,蒙古醫士的骨科也尤為突出,漢醫積極蒐集漢家醫學典籍,彙編醫書,就連西方醫學,他也在湯若望神父處有所諮詢。
“你若是放心不下,抑或心裡冒出什麼想法,朕允許你去太醫院請教李延思,但朕可要提醒你,不可隨意而去,也不要動不動就召見李延思。”
歡快的笑容隨著他的言畢滿溢而出,可當他的另一番話再起再落,我的笑容頃刻變得惶惑。
“墨蘭,什麼事兒在你跟前,你都儘量不動聲色、靜觀默察。唯獨玥柔,朕發覺你對玥柔太用心,或許應該說,太用情?”
坐上轎輦前往太醫院,並非我主動要求,而是李延思發出邀請,聲稱他尋得好藥方,只有在太醫院才能解釋清楚。按理說我應該喜笑顏開,可不知怎麼了,皇上的話總讓我心裡提著謹慎。
轉來轉去,李延思把我請進一間放眼都是書架的屋裡,穿過幾個書架,一張長桌前請我坐下。看著左右兩邊排列過去的書架,我只覺被放到醫書的迷宮中,有些迷糊。
他拿過三本書放到我面前,筆墨紙硯也擺放一旁,“皇貴妃為格格的病殫精竭力,微臣慚愧,這本該是微臣的職責,反倒讓皇貴妃受累。皇上諭令微臣,教授皇貴妃有關醫學知識,皇貴妃天資聰明,明白其中道理後自然安心如常,焦慮過多反倒傷及自身。”
李延思轉述皇上的話只讓我覺得自己臉上有一堆小蟲子正慌不擇路地亂爬,所爬之處皆留下慚愧的痕跡。俯著腦袋不好意思抬起,更別說再冒出不由分說要求他找尋治癒方子的半句話。
“皇貴妃,微臣在這三本書中已插入書籤標記,皇貴妃讀過後,等會兒微臣過來逐一講解,皇貴妃有何想法儘可暢所欲言,微臣定當有問必答。”
說罷,他退出屋子,就連隨我而來的菱香也只能遠遠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