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淚線才足以表達它的哀傷。
婉晴重新啟步而去,只不過這次她緩慢前行,絲絲細雨打溼她的烏髮,滲溼她的衣袍,也潤溼她的雙眼。
達禮目不轉睛注視著婉晴的背影,他多想多想衝下去解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為她阻擋那綿綿不斷的冷冰冰。然而,他只能站在原地,哪怕自己的心疼絞斷愁腸,他也只能用眼,眼睜睜默默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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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大殿內,從福臨宣佈追封墨蘭為皇后到他離開慈寧宮,太后從頭到尾就開了兩次口。
“福臨,皇貴妃柔順賢惠,無人能及,哀家明白。只是兩位皇后並存,這不符合規矩,朝臣有異,百姓稱奇,總是不妥。額娘必定為她盡心辦理後事,不會虧待她,追封一事還是就此作罷,以免節外生枝。”
福臨的心本就是慘淡無光,所以他的回覆也是黯然無色,“朕在皇額娘眼中究竟算什麼?墨蘭本就才德兼備,毗助後宮,於國於家皆襄佐贊益,朝臣?何來有異?百姓?有何稱奇?倒是滿口異辭的卻是惠妃與皇額娘。”
“這些年來,該給的,不該給的,朕都給了。到如今,朕最愛的榮親皇兒,朕最愛的女人,朕也都失去了。”
福臨轉過身,背對自己的額娘,遙望殿門外尚未被遮擋的寸許陰天,“朕已吩咐下去,趕做兩副梓宮(皇帝﹑皇后或重臣的棺材),一副皇帝規格,一副皇后規格。皇額娘,我還有什麼可以給您的,怕是就剩下我這條命了。拿去吧,我本已心如死灰,何必再拖著這條命苟延殘喘。”
說罷,福臨魂不守舍往外走去,包括皇后在內的所有在場妃妾紛紛面向太后跪下,泣淚懇求,“求太后成全!”
轉而又跪向就要步出大殿的福臨,啼哭喊求,“請皇上勿要再輕生,萬萬保重龍體。”
太后慌忙站起,索瑪的手腕還抓握在太后手中,被握得生疼的索瑪直接感受著太后的顫慄抖動冷汗,“福臨,”太后連聲音都在搖晃,“哀家,這就親下懿旨,以皇后之禮為董鄂氏墨蘭理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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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瑪端著托盤進到太后寢屋,太后就坐在床沿,怔怔的眼神不曾因為她的進屋有所察覺。太后失神的樣子她不是沒見過,伺候太后多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太后。
今天的太后很不一樣,眼中顫抖著恐懼,那是皇上在用太后賦予的珍貴生命,砸爛太后囚禁在最深處最暗處的牢籠,砸斷牢牢鎖住囚徒的堅固鐵鏈。這位囚徒,就是太后身上僅留的一點脆弱。
索瑪輕喚太后,太后不理,索瑪放下手裡的托盤,拿起茶碗呈遞太后,太后還是不睬。索瑪只得直接拿起太后的雙手,往她手裡塞進茶碗。
太后總算抬眼,茫然看向索瑪,“你要做什麼?”
索瑪幫忙太后的雙手,托起茶碗,送到太后唇邊,看著太后淺淺喝進一口,“味道怎麼樣?喝了吧,您的嘴唇看著乾乾澀澀,把唇給潤潤。”
太后此時的眼神如同一個無措的孩子,服從索瑪的建議,著急喝進,嗆了嗓子,聽得索瑪嘮叨慢些,又乖乖緩緩吞嚥,直至喝光把茶碗遞給索瑪,一臉慘淡笑容,表露出“我很乖吧”的神態,而索瑪則拍拍她的手背,以示鼓勵。
“是靈芝茶,沒錯吧?就是稍微甜了些,”太后略微想想,“還是墨蘭煎得好些,火候對,甜度也正合適。”
索瑪手拿茶碗呆在半空,但她很快放下茶碗,回身,淡然而應,“那孩子朝奴才學了不少手藝,到最後都做得比奴才好。輪到奴才朝她學習,卻總也比不上,真是個心靈手巧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主僕二人的對話自然而然,仿若墨蘭還好端端活著。可聽完索瑪的話後,太后的表情跌進木訥,“好,她是好孩子,最好最好的孩子。好到福臨眼裡再容不下別的女人,好到我大清國的皇帝要為她尋死覓活,好到我忍辱負重養大的兒子居然用死威脅我。多好的孩子呀!我上哪兒找第二個出來,沒有了,這人世間不會有第二個。她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再沒有第二個了。”
索瑪移步過去蹲在太后跟前,握住她的雙手,“太后,皇上他,對皇貴妃本就用情至深。給他一些時間,他會慢慢好起來。就算不為別的,為了皇貴妃的囑託,他也會一點點振作起來,您且多多忍耐些吧!”
太后衝著索瑪直傻笑,“索瑪,要稱呼董鄂皇后。我的兒子,大清國的皇帝,只是為了一個女人的囑託才能振作嗎?”
“哇”地一聲,太后立時就放聲大哭,索瑪嚇壞了,瞪眼乾愣。搜尋她的記憶,太后好似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