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夜,月微缺,陰風三四級。
“無名,無名!”陰風中一個顫巍巍的老人,鬚髮花白的老人,正蹣跚而來。
“爹?”恍惚中認出了他是張陰陽,趕緊上去扶住了年邁的爹。
兩年不見,他居然已經老成如此模樣?究竟是人到暮年變化越來越快,還是因為思念自己而心力憔悴?
咳咳咳!
老張扶著無名開始咳,不住的咳!
“爹,你怎麼了?”無名一邊幫爹捶著背,一邊焦急的詢問。
“爹恐怕不行了,孩子,你。。。咳咳。。。也該回家了,爹和你娘都很。。。想你。”老張艱難的絮叨著,漸漸從無名面前隱去。
“爹,爹。”無名突然翻身坐起,想要抓住爹的手,卻什麼也沒有抓住,抓住的只有窗戶裡透進來的一地月光。
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無名恍惚中差點一頭栽倒床下,雙手趕緊扶住床沿,無力的掙著虛弱的身體,眼光疑惑的茫然四顧,發現自己剛才睡在蘇家廂房,也就是這一年來他每天起居的地方。
他恍惚間記得,傾城被花淹沒,被青石棺淹沒,被黃土淹沒之後,自己一直站在石屋門口,一動不動的站在哪裡。
他雖然僵立不動,卻清楚記得日出日落,風雨交替,磚石剝落。。。。。。
一切都在變得恍惚,一切都變得朦朧,一切都變得遙遠,他的意識也漸漸變得恍惚變得朦朧變得遙遠。。。。。。
是爹喚醒了他,遠在千里之外的爹喚醒了他,從那種恍惚,朦朧,遙遠的佇立中喚醒了他。
當他清醒一刻,他已躺在了床上,虛弱的躺在了床上。
他已在恍惚中守候了七天,度過了七個日日夜夜,究竟一直佇立在傾城面前多久?什麼時候回到廂房?又在床上躺了多久?
這一刻,恍惚的他根本記不起,只記得傾城在他面前漸漸遠去。
一輪圓月,掛著窗外,無名遊離的目光與圓圓的月光相接,漸漸被驚異懷疑籠罩。
月圓之夜?難道現在已是七月十五?自己已經恍惚中度過了七天?
不對,恍惚中自己似乎經歷了許多日出日落,許多雨雪交替,許多花開花落,彷彿幾百年的漫長歲月。
無名下意識的跳了起來,幾步跨出了廂房的門,急衝之下,他一陣暈眩,幾乎跌倒,急忙伸手扶住了門框,剝落的門框。
他已經七天七夜昏迷恍惚,已經七天七夜水米未動!
渴!好渴!
水?水在哪裡?
意識漸漸清醒的無名,人體的正常感覺也漸漸迴歸,他開始覺得渴,近乎絕望瘋狂的渴!
渴的瘋狂的無名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院子中央的那口澆花的水缸,跌跌撞撞撲過去,從半缸渾濁的雨水裡捧起一捧,拼命的吸吮起來。
一連喝了好幾下,嗆得他不停的咳了幾下,方才停止了狂飲。
一陣舒爽的感覺週轉全身,無名的體力意識漸漸恢復到了正常!
“啊?你是誰?”無名突然驚得一屁股跌倒在地,水缸裡一個人影,一個披頭散髮,濃密的鬍鬚跟毛髮混在一堆,腦袋彷彿一個毛草球,裡面深深嵌入了兩隻烏黑深陷,泛著血絲的眼睛,正在死死的看著自己。
水缸裡的怪物居然毫無反應,無名怯生生的再次爬上了水缸。
嘿嘿!
他不由得啞然失笑,裡面的怪物根本不是什麼怪物,是自己的影子。
一陣惡臭撲鼻,無名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
現在他才注意到,那個乾淨的水缸,已經破敗成多半截破水缸,那缸乾淨的水已化為半缸渾濁的雨水,飄著蚊蟲,泛著惡臭的雨水。自己剛才居然一口氣喝可好幾口,現在連喉嚨裡都一陣陣泛著惡臭。
乾淨的水,哪裡有乾淨的水?
無名想到了水井,那口泉水不斷的清水井。
井臺依舊,立在水缸不遠處,不過已經風化,已經剝離,無名幾步下去爬在了井沿,井水早已乾涸,裡面積了一層雨水,上面泛著一層綠油油,黏糊糊的東西,惡臭味撲鼻而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僅僅過去七天,怎麼一切都變了,變化如此之大,變化得如此不可思議!
驚疑的無名茫然四顧,臉上的驚疑在瞳孔裡漸漸擴大,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瞳孔裡變得不可思議。。。。。。
蘇家的院子不見了,繁華的蘇園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