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更,月色暗淡,街巷裡晚睡的人家,依然閃動著燈火。
晚歸的陳大背住一個厚重的布袋,裡面凌亂的插著花鋤,花鏟之類的工具,獨自沿著幽深的小巷,在一片低矮的貧民屋簷前匆匆而過。
背後一陣冷風直透後背,急行的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停住腳步朝後面張望了一回。
小巷一片冷清,除了兩側民宅裡偶爾一聲咳嗽,幾乎沒有任何動靜。可是獨行的陳大,總是感覺後面似乎有一個人跟著他,聽不到他的腳步,卻能感覺到他的存在,當他突然回頭,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這條夜路他已經走了幾十年,這是一條繁華都市的幽深小巷,街巷兩側住滿了人,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像他這樣靠替人種花弄草的工匠,討生活不容易,幾乎天天都要早出晚歸,比街巷裡的商販起的更早,歸的更晚。
每一次深夜走過幽深小巷,踩著零星的燈火,感受著隱藏在小巷兩邊屋簷內的市井生活氣息,一身疲憊的他總有一種淡淡的愜意舒爽,這條小巷的盡頭就是他的家,每當此時老婆子一定已經燒了兩碟小菜,替他暖上了一壺老酒。
可是今晚的他卻感覺不到一絲市井氣息,似乎整個小巷突然冷清了很多,彌散著一種陰冷的氣氛。
平時一炷香的路程,今晚對他來說卻是如此漫長,每走幾步,他都會回頭張望,除了一巷幽深零星的燈火,身後什麼也沒有。
陳大卻越來越緊張,伸手拔出了背後的花鋤,緊緊的攥在了手裡。
他突然轉身,手中的花鋤閃電般飛了出去,卻什麼也沒有砸到,寧靜的小巷裡卻劃過了一連串鐵器跌落石板路的清脆撞擊聲。幾戶人家的男人拉開門,朝著陳大這邊張望著,嘴裡嘟嘟囔囔的咒罵著這個深夜給他們製造噪聲的夜歸人。
陳大緩緩走回去,貓腰將自己扔掉的花鋤撿起來,緊張的四周張望了一圈,提著花鋤急匆匆的快步而去。
剛才飛鋤一擊之後,那個跟隨自己的人似乎突然消失了,他身上輕鬆,腳步也輕快起來,很快就回到了自己臨街的小院,陳大再次四周張望一圈,確定無人跟隨,身子一閃,進了小院。
“老頭兒,今天怎的回來晚了一些?酒菜都涼了,我去幫你溫熱一下,快去洗臉洗手準備吃飯。”見陳大進門,陳婆一邊埋怨,一邊將牆壁的油燈撥亮了一些,端著酒菜去廚房替老頭溫熱去了。
老陳丟掉手裡花鋤,卸下工具袋,直奔院中央石臺上老婆子給他預備的半銅盆涼水。
伸手進去洗了一下,陳大目光驚駭,僵硬的停住了雙手。
血紅的血!
水裡泛起了血!
明明是一盆清水,哪裡來的血?
陳大此刻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沾滿了血,鮮紅的血,水盆裡的血是從他手裡洗進去的。
手上有血?手上的血又從哪裡來的?
陳大趕緊甩了一下手,疾步過去撿起了那把花鋤,鋤頭上居然沾滿了血跡。
陳大不由得脊背一陣發冷,全身戰慄,手腳冰涼。
他剛剛飛出的那一鋤一定是擊中了那個跟隨的人,那個人被花鋤擊中居然一聲不吭,是不是被一鋤給砸碎了腦殼?
來不及呼叫,便一命嗚呼。
可是自己剛剛回去撿起鋤頭時,卻沒有見到半個人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如果那一鋤擊中的是一隻野貓野狗,也就是算了,要是一個跟蹤自己的毛賊夜盜,被一鋤打中,跌翻路邊陰暗角落或者陰溝裡,死在巷子裡。明早天亮被路人發現報了官,自己攤上人命官司可就麻煩了。
人命關天,老陳越想越怕,跑到水盆前換了一盆清水,將一雙手洗了又洗。。。。。。
手上明明只有幾滴血跡,可是他居然洗了滿滿一盆血水,換了兩遍水,才將血跡徹底擦洗乾淨。
他又拿了一塊破布蘸了水,將那柄花鋤不停的反覆擦拭了幾回,血跡已經滲入了鋤柄,怎麼擦都擦不掉,陳大隻得找出花鏟挖了一個坑,將花鋤丟了進去埋了起來。
“老頭兒,酒菜好了,你忙什麼?”老婆子探頭出來一臉疑惑。
“哦,沒事,馬上就好。”老陳急忙將花鏟收起來,心神不定的進了屋。坐在桌前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方才將心中慌亂壓力下去。
簡單吃喝幾口,老陳便上了床,疲憊的躺在破舊的木板床上,老婆子收拾了飯局躺在他身邊,翻了一個身便呼呼的睡了。
夜深人靜,外面突然起了風,呼呼的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