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什麼,他說什麼都一樣。他的聲音真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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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叛兒逃到了綏德,結果剛進城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是綏德馬家的人。
綏德馬家在綏德的勢力,一如武家在榆林。楚叛兒只好接著逃命。
達倒了十七八條大漢,捱了一刀一劍外加三悶棍六拳,楚叛兒終於搶回一條命,浴血衝出了馬家的包圍。
當天夜裡,楚叛兒強忍著傷痛逃到吳堡,混過了黃河。
就算在過河時,他也差點被人認出來,驚得他出了好幾身冷汗。
在渡口就有黃河老船幫的幾名好手盤查行客,而且專揀穿黑衣的年輕人審問。
幸好楚叛兒因為受傷,曾躲到一個野郎中家求藥,順帶買了一身衣裳,而且他面帶病容,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居然矇混過了關。
當然了,買衣求藥是要花錢的。楚叛兒在綏德逃命時,曾誤打誤撞進了錢莊,二話不說撈了一把銀票。
這把銀票有多少?他後來一數才嚇了一跳——他居然搶劫了三千兩銀子!
本來他還有點心裡不安,但傷口一痛,這種不安就煙消雲散,變成了理所當然。
馬家既然傷了他,賠點錢也是應該的——他畢竟是被冤枉的嘛!
逃過黃河之後,楚叛兒安心了許多,一想到榆林遠在河西,他就有一種非常愉快、非常輕鬆的感覺。
遠離是非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
但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甚至可以說,他不過剛覺得有點輕鬆,有點愉快,就很快被一種深沉的憤怒控制了。
逃命絕對不是辦法!
他是冤枉的。他必須把別人潑來的汙水洗掉,必須把別人硬扣給他的黑鍋扔掉。
他還要做人!
他可以不在乎別人罵他是“混蛋”、“王八羔子”、“二百五十一”,但他絕對不能容忍別人指責他殺害朋友。是個貪婪卑鄙的小人。
他還是要回榆林!
楚叛兒只在柳林歇了一夜,重新包紮了傷口,買了些衣物酒食,僱了輛大車向北走。
他需要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想一想,做出一個謹慎周詳細緻縝密的計劃來。
現在該是他好好用用腦筋的時候了。
大車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地走著,車廂裡的楚叛兒也昏昏欲睡。
車是好車,馬是駿馬,本不該走這麼慢的,可趕車的“老西”心裡有氣,楚叛兒也沒法。
車錢是給了不少,可這位老西心疼牲口,再說道兒也難走,又是趕夜路,老西心裡一犯嘀咕,鞭子就揮慢了點。
雖說走得慢誤事,卻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楚叛兒有充足的時間動腦筋。
他在動腦筋算計河那邊的人,路邊也有人在動腦筋算計他。
一聲暴喝在前面炸開——
“哈!”
趕車的老西二話沒說,先拉住了韁繩。既已趕了幾十年的車,這種情形每年當然都少不了碰上一兩回,一回生二回熟,想必他也習慣了。
果然,路邊草叢中躥出七八條大漢,攔在了路當中,有的拎刀有的執棍,一望可知是剪徑的毛賊。
老西倒很鎮定:“各位大爺有何吩咐?”
毛賊中有人喝道:“哈!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地過,留下買路財!”
天南地北的劫匪,都會這麼幾句話。
老西道:“各位好漢爺,小老兒是窮趕車的,你們要找,就找坐車的吧!”
楚叛兒掀開車簾,看了看那幾位好漢爺,嘆了口氣,道:
“各位真是辛苦,這麼冷的天,還出來做生意。”
那七八個好漢似乎沒料到趕車的坐車的都十分鎮定,一時間竟忘了說話。
楚叛兒嘆道:“大家都是吃這碗飯的,山不轉水轉,難免日後會有個見面的機會。各位朋友高高手,讓兄弟過去,兄弟也不會虧待了朋友。”
這幾句話一說,那幾位朋友更發愣了——怎麼著,光棍碰上沒皮柴了?
楚叛兒等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好漢喝道:“你說得倒輕巧!
要過去可以,銀子留下,車馬歸俺們!”
楚叛兒慢悠悠地道:“這話是你說的?”
那人怒道:“是俺說的,俺擔著!你想咋樣?”
楚叛兒還是不溫不火的:“我也不想咋樣。各位都是道上同源,我也不想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