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辜星躺在陌生的床上,看著陌生的房間,她想,以後就會慢慢熟悉了吧。
畢竟之後若是正式進組拍戲,收工太晚的話免不了會來這裡暫時借住。
窗外夜色正濃,月光皎白,夜風入窗,輕輕掀動窗簾一角,凌晨4點,萬家燈火闌珊,正是夢深難醒之時,但夜辜星卻自重生後第一次失眠了。
此刻,她全身虛脫般無力,這是一番打鬥下來的後遺症,在夜辜星這具未經訓練的身體上,酸脹疲軟的感覺像被瞬間放大數倍,感官也尤為清晰,因而肢體的痠痛才愈加難忍。
距離她重生那日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月,這期間她兩次潛回公寓,第一次是為取藏於室外通風口處的藍鑽——“藍色維特斯巴士”,她與Ada還有另外兩個男人只打了一個照面,他們甚至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而她卻已在不動聲色間為三人埋下了一個致命的隱患。
第二次,她是為了挨星盤。一根香菸丟進浴室,一場爆炸死了兩個男人,Ada也最終被她一匕穿心,死不瞑目。
無論是“藍色維特斯巴士”,還是現在手上這方挨星盤,都是曾經葉紫所珍之重之,視作生命的物件,也是現在夜辜星唯一的牽掛。
因為,兩件物品都是師父親手傳到她手上,而這方挨星盤更是夜組組長身份的象徵和證明,所以,即便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夜辜星也要取回這方挨星盤!
一切都在謀算之中,除了那個男人……
夜辜星舉起那方小小的羅盤,眯著眼,細細打量,月色下盤身剔透,竟散發出隱隱白光,盤心處一枚耀眼刺目的火漆印記宛如熊熊烈焰,指尖拂過,觸手生溫。
師父和藹的笑容霎時浮現腦海,恍惚中她好像再次聽見了蒼老而親切的呼喚——
“小葉子,來,到師父這裡來……”
“我的小葉子喲……”
那個老人是她童年唯一的暖。
葉紫跟夜辜星一樣,都是孤兒,但她比夜辜星幸運,因為在三歲那年,她遇見了師父——夜機山。
那是個白鬍子飄飄、身形清瘦的老人,但那雙眼睛卻矍鑠有神,帶著洞悉世事的淡然,卻不會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望進那樣一雙眼裡,除了平靜與安寧,你不會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夜辜星還記得,那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剛下過一場大雨,孤兒院頹圮的屋簷邊滴滴答答垂落著水滴,她躲在陰暗的小房間裡,面無表情地,靜靜聽著,凝神聽著,彷彿就這樣地老天荒。
她從來都不是個愛笑的孩子,她只知道,孤兒院的同伴孤立她,院長不喜歡她,從來她都是一個人,甚至沒有人願意跟她一間屋子同住。
曾經,她也想融入群體,一遍遍告訴自己——你要笑!提起唇角,然後再眯起眼睛,很好,你笑得很好看。
可終究在院長室外偷聽到那樣一番話後,滿腔希望連同那些努力都被她親手埋葬——
“院長,您可不能害我呀!”
“小林,你這是什麼話?”
“我相信您心裡清楚,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寧湘這孩子我還真帶不了。您要是把她放在我們宿舍,其他孩子指不定得鬧成什麼樣,就她那張冷臉,已經嚇哭了好幾個孩子。真不知道這孩子小小年紀,哪來這麼深沉的心機,整天悶聲不響,心裡還不知道盤算些什麼呢!”
“唉!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別的護工也不願意……你看你就當做件好事……”
“院長,您還別說,好事我林琴做了不少,可也不差這一件,所以您還是另作安排吧!”
“那孩子模樣倒是乖巧,但是性格就……算了,安排她先一個人住著吧……”
寧湘?
是她的名字嗎?可大家明明都叫她“怪人”。
原來,她也是有名字的。可是,不喜歡。
還是“怪人”好聽……
或許是不再懷抱希望,抑或已經坦然接受現實,小小的寧湘不哭不鬧地住進了那間單獨的小屋,靜靜看著窗外追逐嬉鬧的其他孩子,耳邊傳來陣陣清脆的笑聲,她安靜得像個美麗的瓷娃娃,眼裡沒有羨慕,也沒有怨恨,彷彿什麼都沒有。
直到那天,她盤腿坐在床上,午後的陽光暖而不熾,雨後清新的泥土氣息縈繞鼻尖,她靜靜聽著屋簷下水滴墜落的滴答聲,陽光入戶,將室內瓷娃娃般的小人兒鍍上一層明亮的金光。
吱嘎——
半掩的破敗木門被人推開,一個聲影由遠及近,踏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