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從軍,十年間便於承平年代躍遷至武官高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進入的是大乾最艱苦最險惡的軍隊,甘綏邊軍,那裡面對大漠草原,除了要鉗制並不安分的西戎,還要時刻擋住更加兇殘的草原達延部擄掠叩邊。十年間,白草浴血,馬踏狼煙,一顆又一顆兇猛的達延騎兵頭顱,堆疊起蕭雪崖彪炳朝堂的軍功。
二十歲,他升任三邊督軍,鎮守九綏、甘山、固寧一線,號稱三邊總制,是大乾外駐將領最高職,大乾並無元帥一封,但在三邊將士眼裡,蕭雪崖就是他們的元帥。
所以蕭雪崖在這裡,海右都指揮司麾下的兵,就像一堆鵪鶉一般縮在一邊。
但蕭雪崖怎麼會在這裡?
鐵慈想起前不久好像看見說東南海境有海寇,大乾水軍實力一般,導致海邊諸城池百姓飽受騷擾,當時朝廷便有討論,要換將重整水軍,蕭雪崖也曾上書請纓。但他一個三邊總制,掌握大乾近三分之一的邊兵力量,如此軍權,蕭家怎麼會願意他去屈就實力薄弱許多的東南水軍,自然是擱下了。
難道蕭雪崖堅持了自己的意見,前往東南了?如果從九綏去東南,海右倒是必經之路。
鐵慈心一沉。
如果是蕭雪崖,今日這麼好的機會,他會放過自己嗎?
容溥倒是認識對方,上前行禮:“蕭總制。甘都司。”
在蕭雪崖面前,圓圓胖胖的海右都指揮使甘田毫無存在感,聞言尷尬地笑一笑,下馬回禮,“容公子。”
“甘都司,這是……”容溥用眼神示意。
甘田笑得更苦了,“在下調兵過來,路上正遇見前去東南換防的蕭總制,他聽聞這邊有事端,然後……我們就被收編了……”
容溥默然。
這實在不合規矩。換防過境將領,怎麼能收編當地駐軍。
但蕭雪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眼裡沒有規矩。據傳他爹,也就是蕭次輔,在他初到邊境時屢次勒令他回家,派兵捆人,裝病,詐騙,什麼法子都用過,人理都不理,派去的人都被扣下當苦力了。
蕭雪崖只用眼角瞄了容溥一眼,顯然對這樣的“公子哥兒”很看不上,連回禮都不曾。只微微抬頭,道:“都拿下。”
他的兵疾衝上前,長槍端起,要將周文暢和鐵慈兩邊都隔開拿下。
容溥道:“蕭總制,那是皇太女!”
蕭雪崖頭也不抬,“印信。”
印信自然是拿不出的。甘田吸一口氣,低聲提醒:“總制,您少時應該見過皇太女的……”
“我為什麼要認識?”蕭雪崖漠然道,“一個學無所成的廢物,我需要認識?”
四面有一霎的安靜。
蕭雪崖終於抬起眼,淡卻凌厲的目光籠罩在鐵慈身上,“或者,對我這話,你不服氣?”
鐵慈幾乎要笑了,攤開手道:“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倒自導自演上了。你不該叫將軍,該叫戲精。”
蕭雪崖雖然不懂什麼叫戲精,顯然也明白這不是好話,微微抬起下巴,忽然一拳擊出。
他的手方才還扣著韁繩,忽然便到了鐵慈身前,那雪白冷硬的拳頭像一隻重錘,破風而至疾如閃電,鐵慈重傷未愈無法和他對轟,猛地一偏頭,咔嚓一聲那隻拳頭陷入身後塔壁,炸開一個渾圓的洞,洞邊無數閃電狀裂紋瞬間蔓延半丈,一面牆轟然倒地。
雪白冷硬的拳頭收了回去,毫髮無損,手背上護腕獸口猙獰如吞。
鐵慈頰側被炸開的石頭劃傷,豁出一道細細的血口,她沒讓開,靜靜地看著蕭雪崖。
“你明明認得孤。”
“是又如何。”
蕭雪崖不看她,輕聲道:“不是強者,憑什麼得到承認?不是強者,又何必苟延殘喘。早點嫁人相夫教子不好麼?”
他轉身就走。
“原以為你算是個人物,卻原來也是貪婪自大鄙陋不堪之流。蕭雪崖,你顯然自認為是強者,但你真的強嗎?”
“最起碼,你接不住我一招。”
“你眼瞎了看不見我有傷嗎?再說什麼時候強者是以武力論高低了?”
“你一個不能繼承天賦之能的廢物,如果連為人吹噓的武力都不過爾爾,你憑什麼高踞尊位?”
“我不配高踞尊位,然後就該讓位給你們野心勃勃的蕭家?”
“蕭家自也不配。”
“哦,你的意思是你配。”
蕭雪崖終於轉身,嗤笑一聲,“你們女人,輸了就胡攪蠻纏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