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一個破爛的窩棚,窩棚靠著一株大樹和一座小山。黑衣人扒開窩棚看起來分外汙穢的牆壁,現出一扇開在樹身上的門,穿過那道門,眼前便豁然開朗。
是一座以窩棚為掩體,以樹為門,以挖空了的山腹為室的密室。
密室分成許多間,有陳放食物的,有儲水的,有放武器的,有放藥品的,有供人休息的。
很明顯是這批遼東精銳在貧民窟設定的老巢。
奼紫將慕容翊抱入內室,立即命人燒水準備刀剪繃帶,卻不用這裡的藥品,而是自己取出了一個藥瓶。
她給慕容翊餵了一顆藥,之前已經餵過一顆,不過她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喂,不然哪來的元氣還要折騰自己回去。
喂完藥才開始處理傷口,很費了一番事,因為衣裳裡外幾層都被血凝粘在一起,還結著冰渣,只得先用熱水洗再用剪刀剪開衣裳,拋下來的衣裳被冰和血結得板硬,扔在地上當地一聲。
看清慕容翊傷口後,奼紫倒吸一口冷氣。
觸目驚心。
最重的還是射入腹中的一刀,幾乎對穿,不過運氣不錯,沒有傷及內臟。
奼紫目光卻落在肋下那一刀上。
那道傷口分外猙獰,以奼紫學醫的眼光,可以看出之前的傷口不算很重,而後卻被五指生生抓入。
奼紫頭皮發麻。
她目光緩緩轉向慕容翊手指。
那裡都是血肉。
原本她以為那是別人的。
但現在看來……
為什麼?
奼紫本就對慕容翊殺了鐵儼心中疑惑。
但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世子曾經承諾過會殺了大乾皇帝,此事遼東朝廷人人皆知。
從私心裡,她希望世子完成任務,順利接大王位,不辜負那多年艱苦。
理智則告訴她,慕容翊不可能這麼做。
直到此刻,看見慕容翊的傷口,她終於確認,發生了什麼。
奼紫呆呆地看著那個猙獰的傷口,彷彿也看見了那一刻慕容翊的悲憤和絕望,那一手插入傷口,掏出的是一顆永不背叛的赤子之心。
卻最終被丟棄於重明宮的深雪和廢墟之中。
奼紫的眼淚一顆顆地落在榻邊。
她覺得自己一生,都沒流過這麼多淚。
她流著淚,給慕容翊處理傷口,朝三咬緊牙關站在她身邊,給她把淚和汗擦乾。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只有輕微的刀箭碰撞聲,和眼淚砸落在木榻邊緣的聲音。
慕容翊已經衰弱到了極點。
以至於處理傷口的極致痛苦,都沒讓他清醒過來。
好容易包紮完了,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朝三慕四舒了一口氣。
他們對奼紫的醫術有信心,畢竟她曾師從醫狂。
奼紫在給慕容翊把脈,眉頭卻漸漸皺起。
朝三不安地看著她,輕聲試探地問:“世子沒事了吧?”
奼紫不答,放下手,給慕容翊掖好被子,起身撥亮油燈。
這裡深處山腹,白天黑夜都需點燈,也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但不管是什麼時辰,都是冰天雪地,不見日光。
就好比她現在的心情。
背對著朝三慕四,她沒有回頭,抬頭看看更漏,計算著慕容翊可能發作的時間,輕聲道:“不,真正的危險,還沒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