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堂堂皇太女,對外祖家如此輕慢,身邊一個小宮女,竟然也牙尖嘴利陰陽怪氣,可見民間傳說太女寬仁賢明,不過都是阿諛吹捧之言!
談大老爺上京之前,受到了同僚分外熱情的吹捧和親近,禮物都收滿了半間屋子,都是請託他在太女面前美言的,又有無數人提前賀喜,道舅舅和外甥女最親不過,如今太女手掌大權,必然要關照他這個大舅舅,他此次上京,必定要平步青雲,日後還望提攜一二。
如此吹捧的話兒聽多了,談大老爺也便真覺得自己是太女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最重要的血親,躊躇滿志上京來,他自認為是個君子,倒還記得那些請託,袖袋裡列了長長的名單,是打算見了太女,好生談談,順便展現一下他憂國憂民的見解的。
如今一再被冷遇,頓覺臉上掛不住,也不行禮,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饒是王氏臉皮再厚,此時也只能告辭,她拉著談敦治還想說什麼,鐵慈已經道:“表弟既然還需要讀書,住在外頭帳篷怕是不能靜心,稍後孤讓人在行宮安排一間屋子,表弟就在那裡好好攻讀,也好準備來年的秋闈。”
王氏一聽大喜,頓時什麼都不說了,急忙推著兒子道:“太女殿下待你這般體貼,還不好好謝謝殿下。”
談敦治趕緊行禮,眼睛亮亮地看鐵慈。
鐵慈目光就像看空氣一樣從他身上掠過,對赤雪點頭示意,赤雪向來最知她心意,便笑著上前帶幾人離去了。
鐵慈心中嘆口氣,心想誰還沒幾門極品親戚呢。
窮無所謂,地位低也無所謂,甚至不知禮數也無所謂,但最怕眼孔小心思卻大,一雙淺眼眶子,偏要裝了山海一樣的野心和慾望。
偏還是尊親,又門第低,越是如此,她越不能怠慢。不然回頭御史們又要在朝堂上鬧彈劾她了。
忽然看見先前站在王氏身後一直沒說話的少女,好像是自己表妹的那個,回了身向她跑來,鐵慈只能停住。
這位似乎是二房的幼女?鐵慈記得她好像名叫秀月。
“秀月表妹,有事嗎?”
談秀月站定,微微垂眼看著地面,好一會兒沒說話。
鐵慈有點不耐,她還有好多摺子沒看呢。
小蟲子笑道:“表姑娘,夜深了,有什麼話如果不方便開口,要麼明日再說罷。”
談秀月腳尖呲著地面,還在那磨磨唧唧,鐵慈回頭對小蟲子道:“既然表妹不想說,你且留下等候表小姐吩咐,孤便先進去了。”
談秀月急忙道:“不,我想說的,我……我只能和殿下您說。”
鐵慈笑看著她。
你丫的倒是說啊。
到底有多難以啟齒,腳尖都快摳出一座瑞祥殿來了。
“我就是想問……想問殿下……先前那位煮湯的公子……他是您宮裡的人嗎?他現在在您宮裡嗎……”
鐵慈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這不是說慕容翊嗎?
這丫頭看上慕容翊了?
倒也不奇怪,畢竟慕容翊那張臉,就是張惹禍的臉。
這西州小縣城裡走出來的姑娘,乍一見到這樣的人物,不喜歡才奇怪。
這姑娘說性子黏纏吧,膽子也挺大的,先前聽慕容翊對舅母說他是自己的人,竟然就跑到她面前來問人。
鐵慈並沒有生氣或者吃醋——慕容翊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少不了,她吃不過來。
少女迷戀美貌的容顏,這也是再合理不過的事。她也不會去怪談秀月。
關鍵她一向認為,吃醋或者嫉妒,根源在於對自身的不自信和自身地位的不穩固。
她不怕這世上的鶯鶯燕燕撲向慕容翊,這世上誰能和她比?慕容翊是有多眼瞎才會去選其他人?
如有一日他真的因為一些示好獻媚就移情別戀,那隻能說明這個人不值得愛,鐵慈也能毫不猶豫轉身。
但想法雖然磊落大氣,該攔的還是要攔的。
拱手將自己男人送上也好,賭氣放手也好,自以為是讓不相干的人去試探男人也好——依舊是不自信導致的蠢招。
畢竟慕容翊這人試不得,瘋批一煩,或者為了表示忠心,把人殺了怎麼辦?
“他啊,是我宮裡的。”
談秀月眼底綻放喜色。
小蟲子牙幫子痛在吸氣。
這姑娘,腦袋不靈光啊。
在太女宮裡伺候的年輕人,能是正常人嗎?
談秀月顯然想到別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