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隱約有百姓喧鬧,不知誰家小兒女笑指亮起燈光的蒼生塔和飄散的孔明燈,再歡笑追逐著跑遠。
鐵慈慢慢攏起了衣袖。
韶華如駛,星離雨散,只有她,還留在原地。
……
永平城內,簡奚留在軍營中,面對著一大堆加急送來的奏章。
皇帝去逛吃逛吃了,她就是那個留下來加班的。
皇帝在北巡,走之前已經將一般事務的處置權交給了內閣,內閣全體透過決議便可以直接施行,難以協同的便快馬馳送,一些重大軍國要務和人事任命,則由內閣書寫節略之後再票擬呈遞。
三年下來,鐵慈的脾性和理政風格,內閣已經很熟悉,簡奚則更熟悉,堆成山高的奏章在她手下很快就便矮了下去。
透過的摺子在左邊,堆成一大堆。
留中的和不能透過的在右邊,大約有十幾本。
簡奚的工作告一段落,她凝視著右邊,眼神中有微微的憂慮。
這些摺子,多半來自太師和她派系的臣子。
有些是人員調動,有些是彈劾朝臣,更多的是施政建議。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透過。
這和簡奚自己的意思無關,這自然是陛下的旨意,也是這一年來太師派系的摺子經常獲得的不能明言的待遇。
就好比鐵慈這次北巡,也事先和她說過,關於太師方面上呈的摺子,送過來一律留中,等她北巡迴去再說。
就簡奚自己來看,她覺得陛下這麼做沒什麼不對。前兩年還好,這兩年,太師大乾學院培養出的學生越來越激進,而隨著他們越來越多進入朝廷,這種激進的風氣也漸漸影響裹挾了很多年輕臣子。他們針砭時弊,慷慨激昂,不斷在朝議廷議中痛斥朝廷和陛下之過,提出種種改革要求。
簡奚嘩啦啦翻著摺子,皺眉看著這群被稱為“學院派”的臣子,竟然已經把苗頭指向了賀太傅,說他把持朝政,勾連內閣,有不臣之心。說他出身不純,和唐王餘孽有勾結,未來必將不利於朝廷云云。
這簡直是欲加之罪。
但簡奚覺得,真正讓陛下最為抗拒的,應該是學院派對軍隊也多有指摘,這兩年不斷有人彈劾狄一葦好大喜功,虛耗國力,現今大乾和大奉兩國議和,戰事已平,永平軍還在不斷擴軍,狄一葦有不臣之心。
又說九邊大將駐邊多年,應該和京中換防。
而京中一切太平,盛都大營當年叛亂,被屠戮了一半,所謂兵戈害國,就不該再重新組建,龐大的軍備費用,尤其京畿軍隊裝備精良,給國家財政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但事實上盛都深處內陸,應該是最安全的地域,盛都不斷的徵兵養兵,勞民傷財,而窮兵黷武之國,必將衰敗云云。
但同時大乾學院的臣子,又在不斷和朝廷索要各種扶持和補貼,索要各種珍稀材料,索要各處的珍貴礦藏,每次哪裡發現有珍貴礦產,學院派的臣子衝得最快。
陛下一向重視文治,對大乾學院和大乾其餘書院一向都不遺餘力地扶持,但給了大乾學院,別的書院不給就不行,一旦都索取無度,這本身也是一種極大的負擔,所以這兩年,陛下特地令內閣擬了條例,對於所有學院書院的扶持政策,做了專門的細化規定,但饒是如此,大乾學院因為學科的細分和特殊,獲得的資源和扶持,依舊還是最多的。
簡奚翻著那一堆留中的摺子,心想怎麼覺得,學院派有種越來越心急的感覺?
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操切不可燥進,這是稍微讀一點書的人都應該明白的道理。
這些人,在急什麼呢?
……
大乾學院種了很多的梧桐樹和榕樹,到了夏天,綠蔭如蓋,分外涼爽。
正在午睡時間,學院裡蟬聲不絕,反而襯得濃蔭之下,更為寂靜。
榕樹下雙人座椅被曬熱,這時候一般沒人坐,燙屁股。
此刻卻有人盤膝坐在上面,盯著手中的東西出神。
雲不慈低頭看著掌心的黑色小小的儀器。
那上面依舊以固定的速度跳動著綠色的數字,一點一點遞減,雲不慈盯著那數字,眼睫一眨不眨。
她問身邊人道:“那些摺子——還沒回音麼?”
大師兄站在她身側,聞言搖搖頭。
雲不慈便又低下頭去。
頭頂的蟬忽然聲嘶力竭地鳴叫起來。
十年地下黑暗中苦捱,才能破土而出。
從看見第一縷陽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