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慈站在萬青山的山腳下,仰望著眼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大山,問身邊的阿扣:“阿丹大姑是個什麼樣的人?”
機緣巧合阿扣認得玉片上的燕南古文字,鐵慈才知道魃族中一個叫阿丹的女子,嫁往了萬青山南崖宣慰司,是南崖土司旺木的第三夫人,當地稱呼阿家拉。也是地位尊貴的夫人的意思。
想起之前聽池卿博說魃族家族中多有和燕南官員貴族土司聯姻者,她倒是把這一茬給忘記了。
雖說並不清楚阿扣這“親戚”為人如何,在宣慰司地位如何,但萬青山離昆州最近,既然有此緣分,那也叫天意。
“阿丹姑姑啊……”阿扣推了推她的大眼鏡,眼珠子慢慢地轉動,“很美麗,很熱情,很聰明,很……”
一連無數個“很”的讚譽之辭,聽得鐵慈微笑。
這孩子嘴裡有不好的人和事嗎?
不過她對“很熱情”實在有點理解不能。
就她在魃族呆那段時間的經驗,這一族的人,字典裡好像根本沒這個詞。
此時馮桓若在,大抵要嘆息一聲,說聲那是你沒看見你走後的梯田小屋盛況。
畢竟鐵慈也不會臨窗梳頭,也不會對唱山歌。
鐵慈望著眼前山高林翠,慢慢拈著掌間玉片。
玉片上說,先燕南王並非毫無後手,他和三大宣慰司其實一直都保持著看似淡漠實則守望相助的聯絡,並藉助一定的利益交換,在三大宣慰司裡各自借存了一批精兵,這玉片就是調動這批儲備軍隊的唯一兵符。
這就對了,如果燕南王府的兵符能調動三大宣慰司的土軍,那才叫不合常理。
但是這種僅作後手的藏兵,交託給外人,經過這麼多年,還能保持獨立性和完整性?放在嘴邊的肥肉,誰能忍住不吃?吃下後還肯交出來?
但總是要試一試的。
鐵慈自己的護軍人數有限,昆州全軍都掌握在遊氏父子手中,一旦亂起,昆州境內沒有一支軍隊衛護遊衛瑄姐弟,很可能會前功盡棄。
更重要的是,她也好,遊衛瑄姐弟也好,都需要老王留下來的這支軍隊,來證明遊氏父子並不足夠值得信任。
“既然又熱情,又聰明,你又是她孃家人。”鐵慈慢慢道,“那咱們就以孃家人的身份,光明正大求見吧。”
阿扣笑彎了眼,拍拍肩頭老虎,老虎孤寡一聲,跳入草叢中。
一刻鐘後,眼前一片看似無路的深翠之中,忽然綻開了一片紅。
先是隱隱約約藏在大片綠色後的一點,再忽然盛放滿眼,越過矮矮的灌木叢頭,在一團深綠的灌木叢上展開一朵巨大的扇形的花。
形如雞冠,卻比雞冠大上許多,簇簇深豔緩緩招展而開。
隨著花冠的盛開,四面深草慢慢枯萎偃伏,灌木凋敝,樹藤貼著地面嗖嗖縮走,宛如無數飛快溜走的小地鼠,連花都瞬間落了一地,為忽然清出來的羊腸小道鏤了一道彩色花邊。
這條小道逶迤通往山深處,千年古樹樹冠下漏下的日光迷離斷續,彷彿通往另一處世界。
鐵慈踏上道路,一路上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竊竊盯著自己,仔細看卻是身邊樹木上無數蝴蝶,蝴蝶羽翼上生著眼睛狀的紋路,乍看上去像一隻只金黃獨眼,將人窺視。
往裡走,頭頂便有了風聲,樹冠搖動,颼颼風聲不絕,抬頭能看見矯健的長腿,閃著肌膚的油亮的光一瞬而過。
確實很彪悍的模樣。
鐵慈再抬頭時,眼前忽然出現一座寨子,和魃族的星羅棋佈的吊腳樓不一樣,這個寨子呈圓形,所有建築都連線在一起,建築風格比吊腳樓講究,又比漢人的重樓雕簷簡單,更像是依著地形地勢自行設計,巨大的圓形建築四個方位都有塔樓,能看見人影出沒。圓樓每一處都能作為門戶,關閉起來卻無隙可鑽,此刻正對著她所在方向的樓門開啟,裡頭格局簡單且一覽無餘,透過寬寬大大的屋子對通著的門,可以看見圓樓圈起來的巨大的空場上,無數男女老少各司其職,穿梭來去。
一個少婦,穿著最時新的漢家衣裳,戴著當地人的爛銀首飾,笑吟吟地站在圓樓前,老遠看見阿呆便招手,待她們走近一些又迎上前來,拉著阿扣的手笑道:“這都多久沒見過咱族中人了,沒想到今日竟然是你這個不出門的來看我,先前看見老虎嚇了我一跳,還以為眼睛花了。既然來了就好好住幾天,大姑讓人帶你看咱們南崖的好小夥們。”說著手一擺,一排精壯的漢子從她身後走過,個個膀大腰圓,身高八尺,端著烤肉和酒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