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麼?綵衣娛親?
試問在場,太女追求者有之,太女暗中戀慕者有之,太女崇拜者有之,誰能做到?
楊一休捫心自問,他做不到,他想都想不到。
容溥更不可能做到。
所以,此刻,他又又又輸了。
便是那聯詩獻禮用盡心力,讓容溥足足跑了七日,跑遍全城七日,以三寸不爛之日說了七日,才邀得那許多名士聯詩,這樣盛大的心意,就這麼輕輕鬆鬆地在一場舞面前,輸了。
因為慕容翊這個瘋子,心裡沒有規矩體統尊嚴,他的一切就是太女,他能用一切方式來向太女證明,他可以為她做到一切。
而囿於禮教尊嚴及自幼浸淫的各種有形無形規則之中的人們,永遠也跨不過他能跨過的那些天塹與鴻溝。
楊一休有點同情地看著容溥。
容溥卻不在意模樣,端一杯酒,往後一靠,當真欣賞起歌舞來。
一邊欣賞一邊和楊一休道:“瞧著吧,這沒完,他必然還要有戲的。”
戚元思忍不住道:“我瞧著怪里怪氣的,不看也罷。”
容溥微笑道:“要看啊,不看如何學到精髓呢。”
戚元思失聲道:“你還真學?咱們……你學不來的。”
“玩笑而已。”容溥道,“不必學,每個人才能性格都不同,學了不過東施效顰,做好自己就成了。便如今日,你們覺得我輸了,但一百七十名名士聯詩賀壽,對太女和皇室的意義,並不會因為這一場舞便被抹殺,在太女這樣的聖君心中,這一定是兩回事。”
戚元思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楊一休也點頭,心中卻在嘆息。
確實是兩回事。
一個是公事,一個是私事。
公務便做成花,也無法真正走近太女身邊的啊。
但是容溥真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楊一休不這麼認為。
不過容翰林志向遠大,相臣城府,這本就是他該有的境界。
楊一休正在琢磨著境界兩字,就聽見境界遠大的容溥轉頭和附近一位目光灼灼的官員聊天,怒贊這男舞者舞姿優美,容貌定然也是絕色,並在對方隱晦地表示興趣後,也不動聲色地鼓勵了對方為愛勇敢嘗試。
楊一休:……我收回我剛才對容翰林的一切正面評價。
……
鼓上節奏琅琅,因殿中有些噪雜,是以大多數人雖然隱約聽出是樂曲,卻大多沒有仔細去辨別。
只有鐵慈,靜靜聽了,在心中將曲子連綴。
《有思》
這是大乾名曲,大意是說青年少艾戀慕那遙遠河上少女,卻因為道路遙遠河水猛烈近不得,便以鐘鼓落花明月等物表述相思,最終架橋於河上,一步步向心上人靠近。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慕容翊跳個舞也這麼心機。
她聽完一首有思,便見慕容翊半空一個轉身,手往背後一探,便變戲法似地多了一柄造型華美的小弓。
另一隻手一抹,指間已經多了一排金光熠熠的小箭。
殿上驚呼,無數人推席而起,“刺客!護駕!”
殿上侍衛衝了過來,一部分往皇帝和太女面前衝,一部分衝向慕容翊開始拔刀。
很多大臣急忙站起,有人往桌子底下鑽。
鐵儼大呼:“先去保護太女!”
人群頓時紛亂,卻忽然多了很多女子的聲音:“別誤會!不是刺客!”
只是殿中此刻喧囂,各種聲音雜糅,那些女子的聲音被淹沒。
只有鼓上慕容翊,唇角一抹笑,拉弓對著鐵慈方向。
鐵慈抬眼看他,雙目相視的瞬間,慕容翊嘴唇翕動,說了一句話。
鐵慈轉開目光,沉聲道:“安靜!”
她聲音似乎不高,卻瞬間壓下全場喧囂。
沒頭蒼蠅一樣的人群下意識安靜一瞬。
鐵慈高踞上座,淡淡道:“一箭未發,是否是刺客還未定,各位身為朝臣,靜氣何在?”
眾臣低頭看,有的掉了鞋,有的亂了發,有的鑽入了桌下,有的把帳幔扯皺。
鐵慈吩咐侍衛:“不必護著孤,去桌下案後把各位大人扶出來,跑出門外的也請回來,還有那位給事中,銅鶴沉重,請儘早放下,以免砸到腳。”
眾臣:“……”
那位給事中默默放下銅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