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方才他還是看見她了。
崔軾長長對她一揖。
他現在更蒼白了,身形柳條兒一般,再加上跛了一條腿,身子有點歪,便刻意做點弱柳扶風的搖擺姿態,自以為瀟灑倜儻,看在她眼裡卻覺得像看見一條青白的鼻涕蟲兒。
軟而黏膩,噁心。
然而他陰惻惻的笑,看人時微斜的眼睛,又讓她想起隱藏在草叢裡的毒蛇。
她敏銳地感覺到,崔軾和在書院時比,大不一樣了。
他眯起的眼眸彎彎像橋,橋的另一邊連著毒液的地獄。
她退後一步,面上卻帶笑,愕然道:“崔公子。”
崔軾看著她,細聲道:“沒想到姑娘在這裡,”他環顧四周,“那麼想必,皇太女也在永平咯?”
赤雪笑道:“崔公子聽說是和黃監軍來的?來了也有些日子了,看見皇太女了嗎?”
崔軾沉默,隨即道:“書院的同學都不在,莫非跟隨太女去秘密營地訓練了?”
“公子說笑了,書院學生們都是文人,文人來軍營不過取個歷練之意,這等寶貴人才,哪裡真需要他們上戰場了?不上戰場又何必秘密訓練?更不要說我家主子那樣的身份,她訓練什麼?”
崔軾心裡覺得有理,一時有些想不通,便輕聲細語問赤雪,“那你們太女去哪了呢?我之前一時糊塗,得罪了她,如今改過自新,想起此事,總覺得心中懊悔,想著要當面求得太女寬恕才好。”
“怕是要叫公子失望了。”赤雪道,“我們太女沒來永平。”
“那你為何在這裡?我沒聽說過奴才可以私自離開主子。”
赤雪忽然對著崔軾拜了下去,“還請公子救我一命!”
崔軾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扶她,“好端端為何下跪?快起來,起來!”
他細長的手指觸及赤雪的手背,赤雪只覺得那手指冰冷,指甲奇長,像瞬間搭上了幾條蛇。
她忍住渾身要起的雞皮疙瘩,低頭啜泣道:“我……我對不起我家主子……我……我和人……私奔了……”
崔軾正想著這姑娘大方美貌,連手背都柔軟滑膩,一時心癢癢的,乍然聽見這一句,頓時一呆。
他道:“逃奴被發現是死罪。”
赤雪咚咚磕下頭去,“所以請公子憐憫婢子!”
“不對。”崔軾道,“你是皇太女的婢子,是有品級的宮女吧?你這樣的身份跑了是要株連九族的,再說好好的大宮女不當你做逃奴?”
“奴婢沒有九族……奴婢也沒什麼品級……奴婢本也不想跑,但是喜歡上的那個冤家,他是遼東人,太女說對方是遼東細作,接近奴婢只是為了探聽訊息,不讓奴婢去見他……其實太女身邊又是什麼好去處呢,我便跟著她,也未必會有好收梢……”
崔軾又覺得很有道理,太女比傳說中出色又怎樣?她越出色,死得越快。
“那太女去了哪裡?”
“她去了懷慶府,要在那裡見見當地官員。”
懷慶府本就是書院三大曆練地之一,崔軾是知道的。
“那你如何又來了軍營?”
“我……我那朋友說從此地取道遼東,誰知道近期往遼東的道路都被永平軍封鎖了,他乾脆帶著我在永平軍中找了個雜差,說混熟了便可取得出關路引……”
崔軾笑道:“你那朋友,莫不真是個遼東細作吧。”
赤雪就低下頭不說話了。
崔軾上下打量著她,疑惑猶在,目光卻不由在她細腰豐臀上停留。
以往她那主子風頭太盛,倒叫人忽略了這丫頭竟也是好姿色。
“你那口子呢?”
赤雪紅著臉,對遠處招招手。
遠處雜差營裡混日子的朝三看見,快樂地也招招手。
崔軾這才有點信了。
赤雪又在低聲哀求他保密,他端著下巴笑而不語。
原本想立即告訴黃明這件事的,此刻卻起了別的心思。
觀察幾日,看皇太女到底在不在,如果不在,說不定他還可以……
赤雪低著頭,感覺到他殺意漸褪,心中鬆一口氣。
她會使用的只有毒,不到萬不得已,不想隨便出手。
崔軾對赤雪的懇求不置可否,道:“你明日晚上來我帳篷,我有要事問你。”
赤雪暗中咬咬牙,垂著頭應了。
崔軾這還沒完,端起旁邊已經冷了的湯,道:“剛看見你,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