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羽坐在一邊,若有所思,卻並沒有去看她的實習心得。
他掀開簾子,望著側面連綿的山巒,翻過這道山巒,就是遼東境內。
那裡駐紮著十萬遼東軍隊,扼守遼東金州至西寧關一線,大將軍梁士怡,是遼東二王子慕容端的妻舅。
飛羽手指輕快地在膝頭上打著節拍,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他音色極好,音準卻令人髮指地差,唱起歌來,每個字都不在調子上。
他的心思也不在調子上。
老二被他那強悍的老婆給救走了。
他不是沒有安排人攔截,但是他那正牌二嫂出身將門,著實厲害,先後派了三批人來,硬是鍥而不捨地找到並救回了慕容端。
順手還刺殺了他和葉辭,一擊不中之後也便遠颺而去,行事十分決斷乾脆。
繡衣使回報說,她之所以能找到慕容端,是因為有人攜去了慕容端的求救家書。
那個千里送情報的傢伙得到了二王子妃的信重,但是二王子妃並沒有讓他主持對慕容端的營救事宜,只是讓他畫出了一幅地圖。
飛羽直覺這事情裡有問題。
慕容端被送給阿黑之後,一直被看守得緊密,靈泉村遍地高手,尋常外人也進不去,他的家書是怎麼送出去的?誰給他送的?送家書的人如果能潛進去,那必然是高手,那為什麼不當時就救他,反而要千里迢迢跑到遼東去報信?他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飛羽看了鐵慈一眼。
想著當時其實她也很方便的……
嗯,她寫字的姿勢真好看。
……但是西寧一線異動了。
騷擾少了,在練兵。
傳播歌謠,是為了收攏蠱惑人心。
鐵器漲價,是那邊在大量蒐集武器。
皮毛貴了,獵戶不來了,是邊境被單方面完全封鎖了。
貨郎增多……走街串巷的貨郎多半是探子。
有人在備戰。
未必是針對大乾這邊,但是因為需要防備大乾,所以投入了很多探子也封鎖了邊境。
更有可能是……梁家要反。
或者說,老二要反。
聖人立,瑞生王。瑞字去掉王再加上立不就是端字麼。
飛羽眯起眼睛,心想老二私下煉製武器,吃了大虧,灰溜溜地回去,又失了父王的寵,聽說內書閣行走的職位已經剝奪了,還接連被申斥,明眼人都看出他日薄西山,大王子最近走路都帶風。
地位一落千丈,這是受不了了嗎?
他的王妃性子很辣,一直野心勃勃,老二積極參與權爭,一部分是自己野心,一部分也是來自她的攛掇和她家的底氣。
如今看來,老二是想做最後一搏了?
飛羽目光從那連綿群山上調轉開,唇角笑意微帶譏誚。
旁邊,鐵慈合攏新寫好的實習報告。
剛剛寫完的最後一句是:綜上所述,大戰在即。疑為慕容氏第二子慕容端依仗妻舅勢力,行奪權之舉。遼東將亂,我永平邊軍可伺機奪之。
……
又趕了一日路,終於抵達別山永平衛邊軍駐地。
在到達大營之前,鐵慈交上了她道理翔實推論清晰的報告。
狄一葦的車簾子密密的不見風,一柄煙槍挑開簾子,槍頭點點,示意鐵慈把報告放上去。
鐵慈只得把報告夾在煙槍上面的一個夾口上。
煙槍收了回去,簾子裡頭飄出一縷輕煙,裡頭有嘩嘩翻紙張的聲音。
等了一會,狄一葦的聲音傳出來:“綜上所述是什麼意思?”
鐵慈這才想起自己習慣性用了給師父交報告時的專用語。
跟著師父時,每旬師父會要求她抽半天時間去做一個市場調查,從盛都菜市場的比價到菜蔬物流運輸的方式優劣,從盛都四大商埠人流量的統計到不同進貨渠道和店鋪選址對銷量的影響,最後常用這個綜上所述,簡明扼要。
但不等她解釋,狄一葦已經哦了一聲,道:“你這措辭行文,不像那些老書蠹能教出來的。倒挺有意思。進了大營,去做我的書記官吧。”
書記官算是領導秘書,很有前途也相對安全的職業,鐵慈卻並不想做,她想直面戰場,瞭解敵人,看看狄一葦如何練兵用兵,整天關在帳篷裡寫文書,浪費她的人才。
還沒想好怎麼婉拒,狄一葦又道:“但是訓練還是要一樣訓的。”
頓了頓又道:“戰場也是要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