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拈了酒杯,靠牆一坐,緩聲道:“她的命是我救的,三次。她的事務是我一手打理的,從無違拗。甚至她和你不合,為了幫助她緩和和麾下的關係,我特意和你做了好友。這十年,邊關風雪,我陪她巡視邊境,陪她徹夜不眠,陪她上戰場,陪她刀裡來血裡去,陪她應對這世上一切難關,多少夜裡我在帳外守候聽她咳嗽,多少白天我在她身側一尺後等待,她一回頭永遠看見的是我,我一抬頭,永遠看見的也是她。”
劉琛已經聽呆了,趕忙喝一杯酒壓驚。
底下,狄一葦微微舉著雙臂,還是一個在尋找出手位置的動作,卻已經很久沒動過。
她記得當初彼此都還是一個小兵,寒夜裡一張合蓋同臥。
她記得沙場上刀槍無情,而他總在她身後衝鋒。
她記得屍首成山她在最底下,連戰馬都棄她而去,只有他用一雙手扒到鮮血淋漓,從凍土裡搶回她的命。
她記得永平關內的每一寸土地,都他伴隨踏過。
她記得舊病發作咳嗽難眠,每一睜眼都能看見他在帳篷上的倒影。不算高大卻巍巍,叫她安心。
她記得多少次無意中回頭,他都在一步外守候。
十年邊關風雪過,再回首不見你我。
地洞下三人默默。
夏侯淳和赤雪都凝視著狄一葦,她的手舉了太久,像一個投降的姿勢。
對命運和舊情投降。
上頭,劉琛卻又忍不住了,半醉著,醺醺然地問:“副指揮使,你既然這麼上心,又何必那般令指揮使傷心?你不想著以後嗎?”
“我正是想著以後才這樣做。”樓析道,“她太累了,再這樣下去,她活不長。我勸過她很多次,功成身退,離開永平,告老還鄉,還能有個好收梢。但她不聽,她要將一生都奉獻給這邊境給這邊城百姓,卻不想想不談戰場兇危,朝中多少人盯著她的兵權,她一日不拱手相讓,那些人便一日不休,到得最後,想要馬革裹屍,怕也是奢望……”
狄一葦忽然動了,手中匕首對準某處,緩緩地紮了上去。
卻在此時,上方的樓析一傾身,一把抓住沉默的劉琛的雙手,“我只是想和她歸隱田園,此後安寧度日;我只是想保護她,不要那麼累;我只是想她能放下加於自身的重擔,做回輕快的她自己,她做不到,我只是想幫她做到!”
狄一葦停住,刀尖已經穿出地層,木板,差一點就要刺出地毯。
但樓析這一傾身,已經離開了那個位置。
頭頂微微震動,樓析的位置挪動,赤雪聽見木板被壓出微微的吱嘎之聲,這地洞做得粗糙,樓析如果精細一些,是很可能發現的。
現在位置好像在她頭頂。
她接過匕首,也慢慢向上插。
上頭一陣沉默,忽然樓析道:“……她在你這裡嗎?”
赤雪也頓住。
……
對西戎王宮的攻開啟始了。
鐵慈這幾日,看著裘無咎的軍隊,準備充分,卻無法越過天塹一樣的王宮,只能從第一層開始攻打,並且討不到一點好。
第一道閘門放下後,整個第一層封宮,山壁成了整體。丹野下令拆掉第一層所有宮殿,拆出來的土木磚石,就地作為了檑木滾石。他在閘門後操縱機關,最初一個小隊從山道上衝來時,他巋然不動,直等到山道上擠滿了士兵,每個階梯都滿滿的人之後,才猛然拉動閘門後的扳機。
轟然一響,一級階梯陷落,一堆人滾入了陷阱中,被裡頭的毒石粉燒壞了眼睛。
中間幾級翻轉,背面都是鐵刺,一群人被直接穿在刺上。
上頭幾級斷裂,射出無數小箭,將一群人紮成刺蝟。
山道上最後沒能留下幾個活人,上千人瞬間失去生命。
巨炮上不了山道,遠處射擊對王宮所在的山體毫無作用,只能棄在大街上。
有人大喊:“山道機關是一次性的,繼續走!”
已經死了很多人,屍首堆成階梯,有人踩著屍體往上爬,那些陷坑裡忽然又噴出黑水,被澆中的人慘叫著落下去,又成新屍一具。
這下嚇得沒人敢再從山道上走。
閘門後,丹野拍拍手,冷笑一聲。
這回可真的沒有機關了。
可你們敢走嗎?
不敢走山道,就爬山,雖然王宮修築宮殿時,將山體重新琢磨,迎面的一面非常光滑,幾乎無可攀援,但終究高度有限,裘無咎計程車兵們在牆體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