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壺小酒。
地上散落著一大堆夏侯淳剝的瓜子殼,狄一葦用腳踢開,夏侯淳白眼向天。
上頭,劉琛鋪好木板,墊上毯子,往上面一坐。
外頭腳步聲響起,他粗聲大氣地咳嗽,擤鼻子,眼看門推開,猛地擤一下,手一甩。
走在前面的樓析眼疾手快,往後一讓,啪地一聲,大鼻涕甩在了落後一步的黃明身上。
黃明哎喲一聲尖叫起來,抖著袍子哆嗦著嘴唇厲聲道:“衛將軍,你這眼往哪裡看哪?哎喲噁心死我了!”
樓析將他一推,道:“公公趕緊回去換衣服吧,這就是個粗漢,沒得惹您生氣。”
黃明這幾天也沒少跑各營,早就又累又煩,又實在沒法再穿這噁心衣裳,翻個白眼搖搖擺擺地走了。
他走後,站在最後的蕭常嗤笑一聲,不屑地看一眼劉琛,轉身去檢查營裡了。
樓析走了進來,劉琛正要故伎重施讓他早點滾蛋,卻見樓析從衣裳裡摸出一壺酒來。
劉琛眼睛立即亮了。
他沒別的愛好,就愛喝點小酒,可軍中嚴禁飲酒,他為此沒少偷偷去鎮上喝酒,也沒少被狄一葦處罰,兩人之間的齟齬雖然是做給人看以備萬一的,但是為這件事沒少挨訓也是真的。
最近為了藏匿指揮使,他滴酒不沾,如今看見酒,只覺得渾身都發癢。
底下狄一葦隱隱聞見酒味,皺了皺眉。
夏侯淳緩緩地,握住了身後的刀。
上頭微微震動,木板嘎吱一響,樓析坐下了。
劉琛看一眼他屁股下的毯子,呵呵笑了一聲。
“來,咱兄弟好久不見,先喝一杯。”
劉琛和樓析關係其實還不錯,但此刻他不敢喝酒,正想拒絕,樓析把酒壺塞子一拔,酒香濃郁,劉琛聞一口,眼睛就亮了。
“這好像是盛都聞名的四季沉啊!”
四季沉是前些年剛推出的名酒,酒色清冽酒香醇厚,飲之者四季沉溺不願出酒鄉,是以有此名。
這酒限量購買,因此被炒熱,十分昂貴,劉琛也是好幾年前無意中嘗過一小盅,自此念念不忘。
“蕭副指揮使送了我一罈,我來和你這老饕共享。”樓析語氣平淡,熟練地從桌几下拿出劉琛藏起來的酒杯,一人倒了一杯。
木板下,夏侯淳給狄一葦打手勢示意,這酒是名酒,樓析這小子忽然拿出來和劉琛共享,顯然來意不單純。
狄一葦面無表情,極慢極慢地嚼著肉乾。
上頭劉琛已經抗拒不住誘惑,接過了酒杯,一口下去,腦子都快要飛了。
他本來擔心樓析發現了什麼,是來套話的,但是樓析並不說話,只心事重重地一杯接著一杯,劉琛怕他把酒喝完,急忙也給自己一杯接著一杯。
地洞裡,狄一葦慢慢站起身,從腰後拔出一把短刀,赤雪見狀拉住了她,給了她一把淵鐵打製的匕首。
鐵慈給兩個侍女都配備了淵鐵武器,只有淵鐵,才能穿過木板和毯子,無聲殺人。
三人都站了起來,細細聽上頭對話,揣摩著樓析的位置。
目前還夠不上。
上頭很沉默。
轉眼酒下去了大半壺,樓析才道:“我昨夜夢見指揮使了。”
正舉著匕首找位置的狄一葦手一頓。
劉琛手一抖,險些把酒潑出來,急忙把嘴湊上去喝了,才道:“咦,你不就是指揮使。”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劉琛牢記自己的人設,“嘿!你說那婆娘啊?記得她幹嘛?說不定早就死在荒山野嶺了。”
樓析凝視著他,道:“劉兄,我很想她。”
劉琛猛地咳嗽起來。
底下,夏侯淳一臉被噁心到的冷笑,赤雪卻有些擔憂地看著狄一葦。
她早就看出樓析對狄一葦情分非同尋常,所以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愛她就要毀了她。她不知道狄一葦心裡是怎麼想的,她如此靜海沉淵,面帶譏笑而眼眸如死水。
赤雪不敢去觸碰這些,怕這是狄一葦的傷,可這若真是狄一葦的傷,那將又是一場危機。
上頭,劉琛咳完,一臉不可思議地道:“指揮使你說什麼?”
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道:“狄一葦不是你揭發背叛的嗎?你現在這又是什麼意思?”
底下三個人都無聲一嘆。
蠢貨。
上頭樓析眼底精光一閃,卻沒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