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主正提著小心伺候這位爺,乍見了這一出,頓時腦子嗡地一聲,深悔自己沒扛住這小妖精的痴纏,將她帶來了海上,如今可不是惹禍了?
那窗前的女子晨起懶睡梳妝,以為巡查官早走了,隨手一盆水潑向大海,哪想到潑到閻王。
她還沒賠罪,巡查官已經肅容道:“這女人我先前未曾細看,如今要好好對冊比對一番,你們都不許上來。”
船主心知肚明他的意思,雖然不大爽快,卻也不敢違拗,唯唯諾諾向後退去。
其餘人自然更不會多事,各自散開。
伙伕和高個子一直掐著二擔三海的胳膊,此刻也帶人退開,因為巡查官和他帶來計程車兵還在船上走動,也無法把鋪下和船底的鐵慈和丹霜換出來,更不巧的是,此刻有人開始招呼二擔和三海去幹活。
那兩人一個被藏在夾層中,一個被扔下海跟著遊,又被餵了藥,元氣早散去大半,出來短暫應付檢查一下也罷了,一干活必定露餡。伙伕也好,高個子也好,佇列裡扶著跟著不顯眼,幹活還跟著那更不行。
頭頂上,艙房門被砰地關閉。
片刻後,那女子的驚叫聲傳來,隱約還夾雜著巡查官的低笑聲。
船上人當沒聽見,巡察兵丁們羨慕地不時看一眼。
那邊又在催促二擔三海去幹活了。
伙伕和高個子對看一眼,正打算冒險把人換過來,別的不說,那鋪位底下的夾層並無透氣孔,短時間沒事,長時間不行。
誰知道就在這時,三層的艙門又被人撞開,那女子衣衫凌亂地奔出來,雪白的脖頸上全是紅痕,一邊勉強笑道:“官爺……官爺您別這樣啊……小女子今日身上真是不方便……”一邊往船主這裡奔,一把拉住船主袖子,低聲狠狠地道:“……爺昨晚還和奴奴海誓山盟,今兒便將奴丟給別人,若是個尋常人也罷了,就當奴報答了爺這一番深情,可那人什麼模樣兒,什麼德行!”
她衣袖被扯掉了半邊,露出的手臂上也全是捏痕。
船主心裡也暗暗叫苦,本來這些出身風塵的女子,對貞潔也沒多在意,順水推舟的事兒,他的蘭仙兒也不至於矯情著,只是那巡查官人本來就長得奇醜,不想還是個手重的,這還沒得手呢,就下手沒個數。
但他終究不敢接那女子的求救,沉默半晌,慢慢退後一步。
蘭仙兒惡狠狠盯著他,眼眶慢慢紅了。
高個子看著有點不忍,他們早些日子就混在了碼頭上,和這些商船慣用的船把式都混熟了,也曾幫這位船主搬貨上船好幾日,這蘭仙兒一直在碼頭上陪著船主,先是她瞧上了自家公子的廚藝,後來大概又瞧上了人,一直對他們頗多照顧。
如今眼見對方境遇,一時有些猶豫,忍不住看了伙伕一眼。
伙伕卻和所有其餘怕事的水手一般,拉著二擔往人群裡又縮了縮,目光看似無意地對上了他。
高個子打個寒噤。
那目光是冷的,缺乏感情的。
他瞬間清醒。
他們不能出頭。
他們手一鬆,二擔三海都會軟倒,就會牽連那兩位。
主子哪怕跳下海,也絕不肯給那位帶來一點麻煩。
想到還在海水裡漂著的姑娘,他不自然地咳嗽了聲,轉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