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大急。
顯然得了力量便要報復皇太女竟成了他的執念,受了傷也不放棄。
然而赤雪終究沒有力量追上去,她摸摸懷中,還剩下一顆解毒丸子,她當年曾有際遇學過毒術,對方據說曾經伺奉過毒狂醫狂兄弟,因此她所學的毒術和毒狂有幾分淵源,解毒丸勉強能有點用,只是此刻只剩下一顆了。
身邊朝三枯木般躺著,猶自向她招手,道:“我試試……我試試能不能幫你驅毒……驅了毒你就趕緊走吧,咱們放出了旗花,蕭家的人還沒走遠,萬一回頭,咱們就要被死狗一樣拖走了……”
赤雪道:“那你呢?”
朝三悵然地道:“你能走就行……我找個坑把自己埋了,反正主子和阿四都嫌棄我,說我吃乾飯光漲嘮叨不長個頭,浪費糧食……”
赤雪噗嗤一笑,慢慢挪到他身邊,把那顆解毒丸塞到了他嘴裡。
朝三下意識嚥了,喜道:“你還有丸子,真好,你怎麼不吃?你快吃啊。”
赤雪躺下來,雙手擱在腹部,大家閨秀似的文文靜靜地躺在溼地上,躺在朝三身邊,唏噓道:“只剩一顆了,要是以往,說什麼都得留著,萬一主子要用呢?如今卻給了你,這可好,我算是為你這個臭男人,背棄主子了麼?”
朝三驚得猛地坐起來,“什麼?只有一顆?那我吐出來!”說著摳自己喉嚨。
赤雪給他噁心得不行,大家閨秀都翻了個白眼,道:“你吐出來誰吃?自己再嚥下去!”
朝三頹然停住,又重重倒下來,喪裡喪氣地道:“我怎麼還頭暈眼花的。”
赤雪道:“不對症,只能保你不癱不死。”
朝三又在她身側躺下來,也直挺挺雙手擱腹,“行吧,那就在這等著吧,看是咱們的人先來,還是蕭家的人先來。”
赤雪平靜地道:“按距離推算,應該是蕭家的人先折返。另外,我發的旗號是,大敵臨近,保護主子。”
朝三道:“好巧,我和你一樣。”
兩人互相偏頭看了看,赤雪眼眸彎彎,笑了笑,柔聲道:“我但以為你是個膽小的,卻沒想到你沒逃。”
朝三嘆息道:“我是膽小,我是想逃。實不相瞞,每次打架之前我都想逃,但是我逃了容易,以後就不能再見慕四和主子了,我捨不得。就只好咬牙上,咬啊咬啊的也就習慣了。”
赤雪安靜聽著,沒說話,閉上眼睛。
朝三躺了一會,又絮絮叨叨開始說起各種擔心,比如躺在草地上會不會長蝨子,比如那些毒蟲會不會還會爬過來咬他,比如慕四怎麼樣了,說了好半天沒聽見回答,轉頭看赤雪,卻見她雪白的臉色微微發青,他慌了,一骨碌爬起來,“姑娘!姑娘!”
又喊:“赤雪,赤雪!”
他知道這姑娘,是葉十八身邊最能幹的婢子,他們日常潛伏在主子身邊,也能時常看見這婢子,彷彿會做這天下所有的事兒。
她這回雖然戴著面具,在育嬰堂沒認出來,可等出了育嬰堂,知道她們也是主人派來的,也便知道她是誰了。
除了葉十八,也沒人關心育嬰堂的這些事了。
只是先前不能喊,一喊就露餡了,此刻他喊了出來,心想這姑娘會不會睜開眼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叫赤雪?”
喊了半天,卻沒人應,他發了一陣呆,吐出一口黑血,掙扎著起身,將赤雪給背上了。
不能在這兒等死,得給這姑娘找醫生。
他掙扎著將赤雪背起,搖搖晃晃向前走,女子柔軟的身軀緊緊貼在背上。他卻沒有半分綺念。
臉上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像甩了個小巴掌,又像僅僅是個提醒,身後赤雪的聲音響起來,語氣不大好,音調卻低而溫柔,“大俠,別抱這麼緊。”
朝三哦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你醒了?”再隨即才感覺到身後的柔軟擠壓,臉刷地紅了,放鬆了緊緊把住赤雪膝彎的手。
“我本來就沒暈,只是嫌你吵而已。”
朝三怏怏地哦了一聲,想了想道:“要麼……你換個姿勢,我們背靠背?”
赤雪:“……”
背神像麼!
“或者把你抱在前面……”既慫又叨的某人聽她不說話,開始心慌,胡言亂語。
最後被赤雪一腳輕輕踢在膝彎,朝三終於安靜了。
四面雨聲與輕微的喘息交相浮動,天地靜謐。
半晌,不甘寂寞的朝三再次打破了氛圍,“我就知道你嫌棄我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