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舒服一點的心剎那間又堵上了。
半晌她道:“閣下如此輕賤性命,不怕別人齒冷?”
容蔚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冷笑一聲不答。
輕賤世人,自然是因為世人先輕賤了他。誰還不是一條命,他在生死關頭無數次苦苦掙扎的時候,也沒見世人予一分憐憫。
但他也不需要那些廉價的東西。
只是這些話又何必巴巴捧出心來,曬在天光下,任人點評呢?捧出來又是想要個什麼呢?要到的那些憐憫唏噓理解同情,又有何意義呢?
若真有心,自會知他懂他;無心,訴苦賣慘也無用。
比如現在面前這個,瞧著明明是個堅剛柔韌的,竟也做了那惺惺之態,婦人之仁。
就,怪掃興的。
他的情緒沉落下來,合上眼不語。
素日裡春風滿眼的人,一旦沉寂下來,隱隱然滿身肅殺陰鷙之氣,瞧著就有點瘋。
像是那火山瞧著平靜,底下岩漿翻滾一日不休。
鐵慈心知他是誤會了,但也無法解釋,心中嘆息一聲,想,也好。
之後兩人一路無話,氣氛頗有些沉悶地回了書院。
鐵慈進了書院,打算將那小貓交給丹霜照顧,只是丹霜並不是個能細緻照顧生靈的人,正猶豫間,容蔚已經接了包裹過來,和書院的小廝吩咐了幾句,又去了廚房,尋了些劈柴來。過了一會,小廝送了羊奶來,還有一些工具。容蔚便在院子裡叮叮噹噹,開始做箱子。鐵慈命丹霜尋了細管子來,給小貓餵羊奶。一邊喂一邊偷偷瞧容蔚,看他手指靈活,動作輕巧,沒多久便做了個又美觀又結實的箱子。
她看著容蔚半跪在地上,叼著釘子幹活,一時有些恍惚。彷彿見著農家小院,日常生活,你養羊來我做木工活。
如這世間萬千平凡夫妻一般。
然而她瞬間便悵然一笑。
那是平凡人的幸福,她沒那命享。
倒是容蔚,就該娶個合心賢惠的妻,與她柴米油鹽,人間煙火。
但想到那一幕,難免心裡又有點發堵。
容蔚箱子做好,錘子一扔,又去屋子裡睡覺。鐵慈慢吞吞地將小貓放進箱子裡,就放在廳堂中,為免有人偷貓玩貓,她掛了個牌子,“葉十八之愛寵”。
想來現今葉十八的惡,可令書生夜哭,自然也能令他們縮回爪子。
折騰了大半夜,躺下就睡,就是夢裡總有人惡狠狠地看著她,一忽兒又出現飛羽的臉,珠淚盈盈地哭訴她負心,她在山道上奔跑,嗷嗷嗷哭喊著我是個雙刀。
然後她那個女兒控的爹就跳出來,豪氣萬丈地說崽啊雙刀咱不怕,最大我皇家。男的也好,女的也罷,統統抬進瑞祥殿,一個羽妃,一個蔚妃。
鐵慈被這豪氣沖天的安排給嚇醒了,睜開眼天光未亮,一室安睡。
她悄悄地翻身,看著容蔚的側臉。
他安然睡著,沉在暗影中的輪廓如遠山。
鐵慈把手枕在頭下,一眨不眨地看著,直到容蔚忽然動了動。
她嚇得趕緊閉眼。
容蔚卻是翻了個身,面向她這邊。
鐵慈過一會,悄悄睜開一隻眼,看了看容蔚,他這樣面對她睡,她反而有些心慌,目光落在他唇上,盯著那圓潤唇珠看了會,這心就更慌了。
還是老實睡覺吧。
她閉上眼。
容蔚卻在此刻睜開眼,目光清亮,哪有半分睡意。
盯著鐵慈睡顏,他唇角一彎,無聲嗤笑。
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崽子。
對面,鐵慈的呼吸漸漸輕細悠長,那是真睡著了。
她睡相不是太好,一個翻身,被單就掉在了地上。
容蔚下床,正要撿被單,一隻手忽然從床上伸下來,抓住了被單的另一隻角。
容蔚抬頭,看見床榻上昂起頭的容溥。
兩人四目相對,各自抓著被單一角。
片刻後,容蔚對容溥一笑,一手用力,一手張開懷抱。
容溥一看那架勢,就知道這貨要用全力,非得把他拉下床拉到他自己懷中不可。
到時候被單撕裂,聲音勢必驚醒鐵慈,鐵慈一睜眼,就會看見自己對這傢伙投懷送抱。
皇太女那被各種傳奇香豔話本浸淫了十幾年的腦子,能給他瞬間編出七八種情節曲折可歌可泣的本子。
容溥只能放手。
容蔚將被單給鐵慈蓋上,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