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究那許多,總之飛羽不會害她,若要害她那也不必救她這麼多回了。
生死關頭的表現足以證明一切。
藥是好藥,兩人此刻都好了許多,互相攙扶著爬起來,看見四面如被火焚,樹枯葉焦,遍地蟲屍,還有不少被殃及池魚的小獸死在草叢裡,一時都有劫後餘生之感。
鐵慈看一眼被風颳得到處飛的毒草毒蟲,眼底露出憂色。
老怪的毒太厲害了,關鍵是風吹不掉,雨洗不掉,據說可以留存十日。
風這麼大,弄不好整個青陽山就被毀了,還有書院的學生,毒物刮過去可怎麼辦?
燒也不能燒,風太大,分分鐘就能釀成山火。
得下令讓書院的人和自己的人趕緊先撤出來。
但此刻下令,不啻於暴露自己的所在。
鐵慈只稍稍猶豫片刻,便掏出一個旗花,一溜深紅直竄上天,那是她專屬的旗花暗號之一,示意:危險,立即全部撤走。
連放兩個,就是不管誰都要走,相信夏侯淳能理解她的意思,將書院學生也帶走。
放了旗花,這裡便不能留了,鐵慈給二師兄留下記號,扶起飛羽,她還不忘把二師兄留給他們遮毒的那傘蓋帶走。
那上頭是一片不知道什麼絲線織成的透明又柔韌的傘蓋,底下不是傘柄,拉扯著無數絲線,最後束在一個小盒子中,小盒子有手搖柄,可以將絲線收起。
飛羽將絲線收起來一部分,眼看著那沾滿了毒液的傘面因為震動,不斷滴落黑綠色的毒水,而傘面光滑潔淨無損,不禁嘖嘖稱奇,道:“這也是你師父的東西嗎?這材料很特別啊,我竟看不出是任何東西。”
“是師父的研究之一,她的夢想就是人在天上飛。說有人可以乘坐巨大的鐵鳥一日之間橫跨萬里之遙。她說在這裡短期內大抵是做不出來,但可以從熱氣球開始,這大概是她某個失敗的試驗品,順手拿來當屏障了吧。”鐵慈看看那材料,道,“幾個師兄弟曾為找這些材料跋涉萬里,據師父說,熱氣球原理和孔明燈差不多,但是要求更高,需要能夠穩定燃燒並且充足的熱源,最重要的是材料,要什麼耐熱,還要承受高壓,具有足夠的強度和伸縮性,才能承受什麼空氣中的重力變化……說真的,每次她說這些,我都覺得如聽天書。”
她自己覺得荒唐,無法想象在空中飛的巨大鐵鳥,以往,因為這和自己身份有關,內容又太過荒誕,她不願師父為此遭受嘲笑,從未和別人說過,此刻很隨意地便說了出來,說得很認真,卻又忍不住對飛羽瞧,怕在頭牌臉上看見嘲笑奚落的表情。
飛羽卻聽得更認真,還思考了一陣,忽然道:“若真有這般可以高飛的熱氣球,裡頭載上十幾個人,那天下城池,從此便袒露人前,無所不破。”
鐵慈心中猛然一震。
她詫異地看著飛羽。
因為這念頭她也有過。
但她是皇太女,身份和見識使她看見這東西,下意識便想到了軍事層面的作用。
飛羽這個偽頭牌,為何也有這種大局觀?
飛羽又道:“牢獄審訊也可用上,誰硬挺著,就請他熱氣球一遊。臨了掛根繩子熱氣球下一放,比什麼死亡威脅都真。還挺著不說,便一刀割了繩子,省力又幹淨。”
鐵慈忍不住笑一聲。
這人思路清奇,轉眼就跳到刑訊逼供上了,說起殺人,切菜一樣漠然。
她心中湧起對頭牌真實身份的好奇。
這位能屈能伸,可鹽可甜,身上不帶那種尋常寒門或者豪門子弟會帶有的性格烙印,一時很難揣度出身。
像富貴窩裡泡苦水,金頂座上困牢籠。與生俱來的尊貴,卻受著風刀霜劍的日日相逼,才能生成這般外熱內冷,既嬌貴又吃得人間苦的性子。
這時身後有腳步聲,頗為匆急,鐵慈回頭,就見二師兄夾著一個人奔了過來,身後隱隱傳來喊殺聲,鐵慈變色,道:“糟。”
“好像他惹上追兵了。”
“他只要出門,必定惹事,必定會被人追。”鐵慈道,“穿得又總驚世駭俗,燈籠一樣刺眼,人不追他追誰,我們趕緊換一條路走,莫和他攪合在一起。”
飛羽深表贊同,兩人腳跟一轉就換了個方向,結果二師兄在他們身後大喊:“大夫我給你們帶來了,你們拋下我走著瞧。”
兩人只能停下,等著二師兄,二師兄夾著人,蹬蹬蹬風一般從兩人身邊捲過去了。鐵慈一看那方向就覺得大事不好,大喊:“二師兄,別去,那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