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來,安慶囈語不斷,他聽得分明,不過心內也是放下了一件——這個女孩到底是失憶的,並沒有存心開誆騙於他。
安慶睜開眼便見到了這幾日來她日思夜想的宣鳴,可是夢境與現實不停的衝撞著她混亂的腦子,這一時間竟然不知該是如何面對宣鳴,若是夢中的種種只是夢,那該是多麼好……這麼一想,眼淚又是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宣鳴此時解了外衫,只著裡面的單衣,長髮從解開的發冠裡披散了下來,微微遮住了冰冷的眉眼,坐在船艙裡厚厚的絨墊之上,慢慢地開口道:“該是如何稱呼你,我的小公主?
打從來到了宣鳴的身邊,安慶從來沒有見過宣鳴這般冷漠,甚至是帶有仇視的目光看著自己,一時間,心內竟然是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般,難受得很,直覺慣性地想要靠在宣鳴的手臂上哭一哭。可是卻是被宣鳴一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這下子,安慶再也是承受不住,便是哽咽出了聲音,再次地向宣鳴的身邊爬去,宣鳴不肯給她胳膊抱,那她便乾脆扯住了宣鳴的衣角,蓋住了自己的小臉,聳動著肩膀哭個痛快,不一會,宣鳴冷眼在一旁看著,只見她邊哭便慢慢地又朝著自己這邊挪動了過來,冷著心腸伸手再推,眼看著她又應聲倒下,那哭聲驟然變大了許多,嗓子都變了音兒。
宣鳴慢慢地伸出手,想要安撫下趴在地上痛哭的水娃娃,可是手伸了一半,便強自又收了回去。他拼命地提醒著,她是那個惡毒女人的女兒,大齊霍家的公主,萬萬是心軟不得的。
於是伸出的手便再次慢慢地握緊了,只是不急不緩地在一旁小桌上拿起了小食盒,取了些酸梅曬乾碾磨打碎的梅粉,又放了一竹勺的冰糖,再用熱水沖泡,然後便將茶杯放在了小桌三。
安慶哭得一時口乾舌燥,終於起了身,看見了那冒熱氣的茶杯,便又爬過去,小口喝了一下,溫度正好,便一飲而盡,那酸甜的滋味倒是平復了不少委屈的心情。
她知道這是晉王特意為自己沖泡的,這樣酸酸甜甜的飲品,他是向來不碰的,一時間碎裂的心內又是有了些慰藉。
她咬了咬嘴唇,小聲道:“晉王想必是心內厭棄了我的,為何還要將我從宮裡帶出來?”
宣鳴看著安慶哭紅了的大眼,神色冰冷地說道:“既然你是霍家的女兒,自然是用你來要挾霍尊霆了,想想看,該是如何用你來羞辱一番霍家?賣入秦淮妓戶當是不錯的選擇,讓天下之士盡嘗皇家金枝玉葉的滋味……”
宣鳴此言,自然是有些恫嚇的意思,並不會這般去對待,畢竟也是自己嬌養出來的,就算是利用報復,也不會如此下作。只是本以為聽了這話,安慶一定又要狠狠地痛哭一番,可是誰承想,她卻是陡然止住了眼淚,只是愣愣地跪坐著。
半響過後,她才慢慢地低語道:“晉王對霍家之恨,萱草是最明瞭的,可是安慶對自己兄長的敬愛,卻是萱草不知道的,上天給萱草與安慶出了一道難解的題目,可惜這題目就是天下最聰慧的頭腦也是解不開來的,這可是如何是好?”
她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宣鳴俊美卻冷意十足的臉,略帶哽咽地說道:“在京郊的宅子裡,有我親手種下的金菊花,剛剛發了嫩芽,花開時一定很美,原想著待到秋天時,曬乾了給晉王泡茶之用,味道一定甚美……剛剛生了幼崽的狗兒土豆有些虛弱,也不知這幾日怎麼樣了,晉王一定要給它和寶寶找個心腸好的人家寄養……萱草有太多的放不下,可是……最捨不得的是晉王您,您年歲這麼大了,還沒有娶媳婦,以前萱草不愛晉王成親,因為您若有了媳婦,她便親近不得您了,可是現在,她盼著你成親,起碼有人在您身邊接著照顧您了……一切……保重……”
說到這裡,萱草突然起身,朝著船艙外奔去,生平最最怕水的她,義無反顧地跳進了凌冰冷的江水裡。她的腦子愚鈍,生平的愛好就是吃吃喝喝,那樣的一道難題擺在她的面前,竟是怎麼解都解不開的。一邊是自己敬愛的哥哥,一邊是這幾年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晉王,在她的心裡,這倆人都是一樣的重量,既然是解不開的,放不下,離不得的,唯有一死才能各自成全了。
這樣的話,皇帝哥哥也不會因著自己的緣故而折損了皇家的威儀,而晉王若是肯看在自己一死的情分上,減少了對霍家的仇恨,活得舒心暢快些,那麼她死得其所!
冰冷的水一下子倒灌進了她的口鼻之中,萱草停止了掙扎,任憑著自己的身子漸往下沉去……舊時燕飛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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