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夜裡天涼了些,結成了塊狀油。
安潯不小心踩到,腳底一滑。
摔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以前也不是沒摔過,安潯年初過年期間就在店裡摔了一跤,可樂撒了一身。
這種事兒防不勝防,不是小心謹慎就百分百能避免的。
一隻手猛地抓住了安潯的胳膊。
閆賀安眼疾手快地把安潯拽回來,另一隻手扶住他的肩膀。
等安潯站穩了,閆賀安鬆手坐了回去。
他皺眉看著安潯。
“地挺油的,小心點兒。”
安潯握著拖把愣了兩秒,“哦”了一聲繼續拖地。
晚飯的時候師傅們還聚在一起聊天,臨近下班師傅們也沒說話的精力了,抱著胳膊靠在牆上睡覺。
閆賀安叫了車,半夜這個時間能叫到的網約車不多,要等。
等待的時候他沒事兒幹,安潯進後廚打掃,閆賀安就問了醒著的那個師傅還需要做什麼,順手幫安潯把桌上的椅子全都放了下來。
等安潯出來,前廳該乾的已經幹完了。
閆賀安摁亮螢幕看了眼時間:“可以下班兒了吧?”
安潯沒想到閆賀安還沒走。不僅沒走,還幫他把剩下要做的清掃幹完了。
他微怔了一瞬,搖頭:“我還得整理一下訂單小票,你先回去吧。”
在閆賀安回答之前,安潯補充了一句:“今天謝謝你。”
閆賀安把包甩到肩上,看著他挑眉:“你可真喜歡說謝謝,認識你以來你說過最多的就是’謝謝’。”
安潯不置可否:“禮貌沒什麼不對。”
“是沒什麼不對。”閆賀安靠在玻璃門上,笑了笑,“但是哪天你不道謝,才說明你把我當朋友。”
這話說的有點兒哲理,安潯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麼回。
“我已經把你當朋友了。”閆賀安把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那勁兒那表情,特理所當然,“所以你幫我寫檢討這事兒,我就不跟你道謝了。”
這種過於直接且坦然的表達方式,是安潯不熟悉的。
安潯沉默一會兒,跳過了這個話題:“你還不回家?”
“當然回,”閆賀安晃了晃手機,“這不等車呢嘛,還得十分鐘。”
他低頭確認了下打車app上的時間,問安潯:“你整理小票十分鐘差不多夠了吧?一塊兒回唄,你家遠嗎?”
沒來由的,安潯突然想起偶然送外賣到閆賀安家那天。
第一次見,閆賀安就在外送平臺上打賞了一百。
事實證明,閆賀安不是光給他打賞,而是誰送都一視同仁。
外賣騎手有個群,不止一個人提過浦臣公寓有個年輕的出手特別大方。
安潯一開始還不確定,現在可以肯定了。
絕對是閆賀安乾的事兒。
群裡騎手聊天,安潯簡單看過一眼,他們送的單子客人點的都是同一家餐廳,抹掉了具體門牌號也絕對是一個人。
那天晚上安潯覺得“是個好人”這個理由挺荒謬的,現在看來反倒沒有第二個可能。
安潯不知道閆賀安為什麼想跟他做朋友,但他幫忙做這些事兒,應該也不是圖什麼。
而是對任何人都一樣。
就像他打賞外送員,請全班吃肉夾饃。
安潯垂眸掩飾一瞬的恍惚。
他爸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吧。
只是做一件好事兒。
做好人有什麼不對呢。
三十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好人就是對任何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都無法視而不見。
“你家的地址這麼難回憶嗎?”
安潯回神。
閆賀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跟前,正微微低頭疑惑地盯著他看。
“……”安潯推開他往櫃檯走,心無旁騖地開始整理單子,“不用了謝謝,你自己坐車回去吧。”
閆賀安有點兒意外,有點兒失望。
他本來感覺到安潯的態度明顯有所鬆動了,不知道為什麼又退了回去。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網約車還剩幾分鐘,突然發現安潯臉色有點兒不太對。
“你哪裡不舒服嗎?”
安潯沒回答他,大口大口地喘氣,匆匆從櫃檯抽屜裡拿出一個塑膠袋罩住口鼻,用力呼吸。
閆賀安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