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醒悟,反要責備老夫是個痴人哩。“唐敖道:”九公此話卻也不錯。世上名利場中,原是一座‘迷魂陣’,此人正在陣中吐氣揚眉,洋洋得意,哪個還能把他拗得過!看來不到睡覺,他也不休。一經把眼閉了,這才曉得從前各事都是枉用心機,不過做了一場春夢。人若識透此義,那爭名奪利之心固然一時不能打斷,倘諸事略為看破,退後一步,忍耐三分,也就免了許多煩惱,少了無限風波。如此行去,不獨算得處世良方,亦是一生快活不盡的秘訣。就讓無啟國看見,也可對得住了。小弟向聞無啟國曆來以土為食,不知何故?“多九公道:”彼處不產五穀,雖有果木,亦都不食,惟喜以土代糧。大約性之所近,向來吃慣,也不為怪。“林之洋道:”幸虧無腸國那些富家不知土可當飯,他若曉得,只怕連地皮都要刮盡哩。“
無啟過去,到了深目國。其人面上無目,高高舉著一手,手上生出一隻大眼,如朝上看,手掌朝天;如朝下看,手掌朝地;任憑左右前後,極其靈便。林之洋道:“幸虧眼生手上,若嘴生手上,吃東西時,隨你會搶也搶他不過。不知深目國眼睛可有近視?若將眼鏡戴在手上,倒也好看。請問九公,他們把眼生在手上,是甚緣故?”多九公道:“據老夫看來,大約他因近來人心不測,非上古可比,正面看人,竟難捉摸,所以把眼生手上,取其四路八方都可察看,易於防範,就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無非小心謹慎之意。”唐敖道:“古人書上雖有‘眼生手掌’之說,卻未言其所以然之故。今聽九公這番妙論,真可補得古書之不足。
這日到了黑齒國。其人不但通身如墨,連牙齒也是黑的,再映著一點朱唇,兩道紅眉,一身紅衣新村,但均告失敗。其思想對英國工人運動影響很大。主要,更覺其黑無比。唐敖團他黑的過甚,面貌想必醜陋,奈相離過遠,看不明白,因約多九公要去走走。林之洋見他們要去遊玩,自己攜了許多脂粉,先賣貨去了。唐、多二人隨後也就登岸。唐敖道:“他們形狀如此,不知其國風俗是何光景?”多九公道:“此地水路離君子國雖遠,旱路卻是緊鄰,大約其國風俗還不過於草野。老夫屢過此地,因他生的面貌可憎,想來語言也就無味,因此從未上來。今蒙唐兄攜帶,卻是初次瞻仰。大約我們不過藉此上來舒舒筋骨,要想有甚可觀可談之處,只怕未必。唐兄只看其人,其餘就可想見。”
唐敖連連點頭。
不知不覺進了城。作買作賣,倒也熱鬧。語言也還易懂。市中也有婦女行走,男女卻不混雜,因市中有條大街,行路時,男人俱由右邊行走,婦人都向左邊行走,雖系一條街,其中大有分別。庸敖起初不知,誤向左邊走去,只聽右邊有人招呼道:“二位貴客,請向這邊走來。”二人連忙走過。細細打聽,才知那邊是婦人所行之路。唐敖笑道:“我倒看不出,他們生的雖黑,於男女禮節倒分的明白。九公,你看,他們來來往往,男女並不交言,都是目不邪視,俯首而行。不意此地竟能如此,可見君子國風氣感化也不為不遠了。”多九公道:“前在君子國,那吳氏弟兄曾言他們國中世俗人文,莫非天朝文章教化所致;今黑齒國又是君子國教化所感。以木本水源而論,究竟我們天朝要算萬邦根本了。”
談論間,迎面到了十字路口,旁有一條小巷。二人信步進了小巷,走了幾步,只見有一家門首貼著一張紅紙“凡文之不關於六經之旨,當世之務者,一切不為”。他認為,寫著“女學塾”三個大字。唐敖因立住道:“九公你看,此地既有女學塾,自然男子也會讀書了。不知他們女子所讀何書?”只見門內走出一個龍鍾老者,把唐、多二人看了一看,見衣服面貌不同,知是異鄉來的,因拱手道:“二位貴客,想由鄰邦至此,苦不嫌草野,何不請進獻茶?”唐敖正要問問風俗,聽了此話,忙拱手道:“初次識荊,就來打攪,未免造次。”於是拉了多九公,一同進去。三人重複行禮。裡面有兩個女學生,都有十四五歲,—個穿著紅衫,—個穿著紫衫;面貌雖黑,但彎彎兩道朱眉,盈盈一雙秀目,再襯著萬縷青絲,櫻桃小口,底下露著三寸金蓮,倒也不俗。都上來拜了一拜,仍就歸位。唐、多二人還禮。老者讓坐,女學生獻茶。彼此請問姓氏。誰知這個老者兩耳甚聾,大家費了無限氣力,才把名姓來歷略略說明。
原來此人姓盧,乃本地有名老秀才,為人忠厚,教讀有方。他聞唐、多二人都是身在黌門,兼系天朝人,不覺躬身道:“小子素聞天朝為萬國之首,乃聖人之邦,人品學問,莫不出類超群。鄙人雖久懷欽仰,無如晤教無由。今得幸遇,足慰生平景慕。第草野無知,兼目重聽,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