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驚了一跳,心想這個腐敗大王竟然也能寫得一首好詩,而且居然還有,“飛鴻不我顧,佇立以屏營。昔為匣中玉,今為糞土英。朝華不足歡,甘與秋草屏。傳語後世人,遠嫁難為情。”這樣婉轉沉涼的好句子。真是意料之外。書
說實在的“傳語後世人,遠嫁難為情。”這樣的話若是出自綠珠口中我一點也不驚。女人願不願包容女人且不論,起碼能夠懂得女人。何況綠珠自己也是遠嫁之人。西晉太康中,石崇為交趾(今越南)採訪使的時候,途經博白,驚慕綠珠的美貌,就用三斛明珠聘她為妾,帶回洛陽。據說她的名字有兩種來歷:其一據《樂史、綠珠傳》記載,綠珠本姓梁,嶺南合浦人,俚族,俚人習俗重珠,合浦特產珠,生男名珠兒,生女名珠娘,這可能是綠珠名的來歷;又據《太平廣記》載:“博白山下有綠珠井,本安定梁氏,女貌非常,而眉尤異,綠彩而鮮明,舒則長,蹙則圓如珠,故名曰綠珠。狂
古人形容容貌的文字動人也很費解,我們很容易想象出眉毛舒而長是什麼樣,但皺眉時圓如珠就很不好理解了,估計和當時流行的眉型有關。好眉之風大約從魏晉開始興起,到唐時已是評判女子是否美貌的絕頂標準。綠珠得天獨厚,眉毛生得不同凡品,擅吹長笛,作“昭君舞”。 石崇是個斂財致富能手,也是個窮奢極侈的浪子,但他同時也是一位能詩善賦文人,與綠珠同一愛好。難怪綠珠愛上他——女人通常拒絕不了這樣志趣相合識情解意好壞兼備的男人。抓
一個貧家女,遇著一個富甲天下的男人。他將她帶回皇都,對她寵愛逾絕,為她在金谷園裡蓋了一座高樓“崇綺樓”以慰鄉思——這一切的際遇,簡直是言情小說裡的橋段,足以令女孩子心嚮往之。然而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綠珠雖然生活在富貴不減王侯的金谷園,石崇對她也寵冠諸姬,應該也不大快樂的起來。因為彼時金谷園中有一群同樣年輕貌美的美眉虎視眈眈時刻等著取而代之,即使醒目也醒的膽戰心驚。書
一個異鄉女子,所依仗的只是一個男人隨時可能消失轉移的愛。她身在富貴叢中發出遠嫁難為情的感慨,也是人之常情。換作石崇,那真是將人下巴也驚掉了!所以《王明君》很可能是石崇和綠珠共同完成的作品,亦可能是中國第一首以昭君為題材的歌舞。 百年離別在高樓,一代容顏為君盡(3)
曲名《懊儂》。懊儂,懊儂,聽來彷彿有絲絲怨意。綠珠卻至死沒有怨過任何人一句。她留給後人宛如落花隨風墜崖般的從容悽美。這般無怨無悔,果敢節烈正是歷代文人騷客對她讚頌不絕的原因。書
綠珠死於公元300年。600年後,杜牧來到石崇生活過的金谷園舊址,眼前物是人非,觸目荒涼。杜牧提筆寫下了: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木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狂
杜牧的心境是複雜的。我想,他肯定是對綠珠有同情和肯定。然而,在很大的程度上,杜牧嘆息的物件是金谷園曾經的繁華。所以,我們聽到了杜牧對於曾經的繁華髮出了由衷的惋惜:“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木春。”墜樓人是這樣在杜牧的詩中出現的——落花猶似墜樓人。綠珠的悲苦悽慘、無辜無奈都變成了杜牧筆下的落花,女人徹底化為了物,變成了後世男人懸想“繁華”時的一個參照,成了男人觀照歷史時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機率事件。抓
杜牧的詩無意中透露了詩歌中情愛的秘密——女性的愛恨情仇已經被男人們遺忘。他們的思維裡只剩了“繁華”,能令他們感慨的也只剩了“繁華事散”,真正讓他們拈筆為文的直接因素則是“流水無情草木春”。書
對於這一切不幸,反而是唐代末年著名詩僧貫休有深刻認識。四大皆空、六根清淨的一代高僧,寫起綠珠來,竟有比俗世男子更緬邈透徹的情思。他寫道:風裁日染開仙囿;百花色死猩血謬。今朝一朵墜階前,應有看人怨孫秀。狂
這是貫休的詠茶花詩,他看到茶花“一朵墜階前”,便聯想到了綠珠墜樓,將綠珠與落花融為一體,抒發了自己的惋惜之情,並表達了對“孫秀”殘害“綠珠”的怨恨。抓
可惜的是。孫秀這種“摧花辣手”歷代都不乏其人。相應的,女子以死報知己,後世也頻頻有人效仿。時隔多年之後,一個驚人相似的故事發生在大唐京都長安。武則天長壽元年的吏部的左司郎中喬知之的寵婢窈娘有姿色,且善詩文歌舞。喬知之深為愛幸。當時武承嗣驕貴,強迫喬知之以金玉賭窈娘。喬知之輸了後,武承嗣便派人去喬知家搶走了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