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求見。”
女官進去不消片刻,便出來通知:“李娘娘請馮公公花廳相見。”
李貴妃篤信佛教,剛剛抄了一遍《心經》,這會兒正坐在花廳裡休息。穀雨之後,京城裡豔陽高照,春深如海。宮裡頭各色人等早就換下了厚重的冬裝,這時李貴妃穿了一件以緋綢滾邊的玉白素色長裙,盤得極有韻致的發鬏上,斜插了一支“鬧蛾”這是自嘉靖年間才興起的宮眷頭上飾物。所謂“鬧蛾”,就是逮蝴蝶。有時鬧蛾也用真草蟲製成,中間夾成葫蘆形狀,豌豆一般大,稱作“草裡金”,一支可值二三十金。李貴妃這身裝束,讓人感到既端莊又嫵媚。馮保進來,只匆匆一瞥,便覺得李貴妃今日如芙蓉出水,儀態萬方。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低了頭跪下請安,李貴妃吩咐宮女搬了一隻凳兒賜座,她坐在繡榻上,手裡正在撥弄著一串念珠。馮保覷眼一看,那串念珠正是他前日孝敬的“菩提達摩佛珠”。
“馮公公,”李貴妃慢悠悠開口說話,聽得出,她並不把馮保當“奴才”,語氣中顯示出尊重,“太子今日學的什麼?”
馮保畢恭畢敬回答:“回娘娘,奴才讓太子爺看了梁武帝和宋太宗的字帖。”
“梁武帝?”李貴妃揚了揚手中的念珠,“可是這串佛珠的第一個主人。”
“正是。”
“你上次說,這個梁武帝一生修建了數百座寺廟?”
“是。”
“這是無上功德啊。”李貴妃感慨地說,“皇上化育萬民,正好藉助我佛慈悲。”
“娘娘所言極是,”馮保此時想看看李貴妃的表情,又不敢抬眼睛,“奴才相信,當今皇上,還有太子爺做下的功德,將來必定超過樑武帝。”
這個馬屁拍得既得體,又中聽,李貴妃心下歡喜,但一想到皇上的病,臉色又陰沉了下來,她嘆了一口氣,問道:“皇上這兩天都在做些什麼。”
“回娘娘,這些時,萬歲爺在吃王真人的丹藥。”
“哪個王真人?”
“此人叫王九思,自號崆峒道人,是孟衝把這個王真人引薦給萬歲爺的。”
李貴妃眉頭一蹙,生氣地說道:“又是孟衝,王真人給皇上吃的什麼藥?”
馮保搓著手,囁嚅說道:“奴才不敢隱瞞娘娘,但又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直說好了。”
馮保便把王九思透過孟衝取悅皇上煉丹治病的經過大致說過。李貴妃住在慈寧宮中,除了帶太子去慈慶宮向陳皇后問安之外,很少去別處走動,所以對宮中發生的大小事情都不甚清楚。眼下聽了王九思這件事,不禁勃然大怒,把手中那串“菩提達摩佛珠”朝手邊茶几上一摜,恨恨罵道:
“這個王九思,明明是一個禽獸不如的妖道,皇上萬乘之尊,怎麼就會上他的賊船。”
馮保一心想把李貴妃的火氣撩撥起來,便添油加醋說道:“這個王九思煉製的陰陽大補丹,萬歲爺吃了很有效果。”
“有何效果?”
“自上次萬歲爺發病,跑到內閣去尋奴兒花花,一連十幾天在乾清宮獨處,從沒有點名讓嬪妃侍寢。可是,自打吃了王九思的丹藥,萬歲爺竟長了好大的精神,晚上不但招了童女,有時還招童男去侍寢。”
“有這等事?”
“奴才的話句句是真。”
李貴妃杏眼圓睜,咬了銀牙半晌不吭聲。花格窗外的庭院裡花樹交柯,鳥鳴啾啾。李貴妃踱到窗前站定,她並不是欣賞這窗外的宜人春景,而是借入室薰風來清醒頭腦,穩定情緒。待她重新說話時,又恢復了平日的沉穩:
“馮公公,依你之見,這個王九思的陰陽大補丸,究竟是什麼藥?難道那些童男童女的尿溲經水真能治病?”
“取童男童女的尿溲經水,只不過是掩耳盜鈴,”馮保憤然答道,“其實真正起作用的,是王九思秘不示人的那些藥粉。”
“啊?”
李貴妃迴轉身來盯著馮保,用她憂鬱焦灼的眼神催促馮保說下去。馮保一進門就被李貴妃美麗的丰姿震懾,這會兒更不敢迎向她逼視的目光,只自垂著頭,遲疑答道:
“依奴才之見,王九思給萬歲爺煉製的陰陽大補丹,八成兒是春藥。”
“春藥?”李貴妃臉色倏然一紅,隨即鎮定下來,咬著嘴唇說道,“這王九思果真有這大的膽子?”
“這種妖道,什麼事做不出來?”
“看來,皇上是鬼迷心竅了,這樣下去,他的病……”
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