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張居正微微一笑,“等忙過了這陣子再說吧,你轉告她,這些時要靜心養病。”
“是。”
王篆準備退下,張居正又喊住他,問道:“介東,聽說蔣二旺關在刑部大牢,一天到晚喊冤枉。你說,應如何處置他?”
王篆早就知道張居正已鐵定了心懲處貪墨。蔣二旺是一個突破口,緊接著是楊用成,後面不知道還要牽出多大一串呢。他雖內心深處同情蔣二旺,但此刻卻狠著心說:
“他喊什麼冤枉?兩個空額吃了五年,這是鐵證如山的事。他雖然是卑職屬下,但卑職不護短,建議首輔給他嚴懲。”
“好一個介東,秉公為國,不徇私情,這才是循吏!”張居正稱讚了一句,接著說,“上次我已講過,你做得好,就給你升官。我說到做到,這次京察,兩京官員調動較大,我準備向皇上推薦你去揚州擔任操江御史,你意下如何?”
操江御史管理漕運,與同樣開府揚州的江淮鹽運使都是最令人眼熱的衙門。操江御史三品銜,這樣王篆不但官升一級,還得到了一個肥差。他雖然心中狂喜不己,嘴裡卻說道:
“卑職在京城,旦夕都能得到首輔指教,這一下去得遠了,豈不空落得慌?”
“這豈是大丈夫說的話,沒出息!”
張居正善意地罵了一句,揮揮手讓王篆退下。他起身走到書案前,開啟擱在案上的一個卷宗,取出一張紙來,上面寫了二十幾個人名,都是兩京各衙門三品以上大臣——他準備向皇上
建議提拔或降黜的人。此刻,他又瀏覽一遍:
刑部右侍郎曹金改任陝西巡撫
禮部左侍郎王希烈改任南京國子監監事
吏部左侍郎魏學曾改任四川巡撫
禮部右侍郎畢昭改任山西巡撫
都察院右都御史蔣孔蘇改任江西監察御史
兵部右侍郎粟承祿改任南京戶部右侍郎
刑部左侍郎劉一儒改任吏部左侍郎
戶部右侍郎陳瓚改任左侍郎
戶部左侍郎郭朝賓總督天下倉場
南京戶部右侍郎李晉改任雲南巡撫
湖南按察使李義河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
江西巡撫潘季馴升任工部左侍郎
湖北巡撫汪伯昆升任兵部右侍郎
看罷這張名單,張居正提筆勾去了王希烈的名字,又在魏學曾名下改為“改任南京都察院右
都御史”字樣。他正準備就這份名單給皇上寫一份密帖,遊七敲門進來稟道:
“老爺,您的親家劉大人來了。”
“人呢?”
“在花廳裡。”
張居正起身到花廳相見,剛一落座,他就笑著說:“孟真,怎麼這麼長時間不來過從?”
自張居正出任首輔,幾乎所有湖北老鄉都登門恭賀,唯獨劉一儒沒來過。此時劉一儒答道:
“您初登首輔,政事千頭萬緒,卑職不便前來打攪。”
“親戚之間,不必過於拘禮。”
張居正溫和地責備,接著問了一些女兒女婿的家常話。張居正閉口不談今日的大火,劉一儒
更不肯有片語關涉。扯過閒話,劉一儒吩咐隨從家人拎了一個錦匣進來,說道:“先生致位宰輔,實在是可喜可賀的一件大事,我一時想不到如何表達心意。前些時逛琉璃廠骨董鋪,
看到這件東西,就把它買下了,不知先生喜不喜歡。”說著解開絲帶,從錦匣裡小心翼翼捧出一隻尺五大小的缽盂。張居正饒有興趣的上前觀看,這隻缽盂乃陽羨砂製品,用為水注。缽盂兩邊之耳,左綴一綠菱角,右綴一淺紅荔枝,兩者之間,又綴了一枝淡黃如意。底盤上是兩隻纏繞著的黑螭龍虎。四爪伸開,恰成缽盂的四足。虎腹上鐫有“熙寧二年”四字,原來是宋朝舊物。細看這些飾物,無不各肖其形,栩栩如生。按年代推斷,熙寧二年距今也有五百多年曆史了,這隻缽盂卻儲存完好,沒有一點損傷。
“唔,這是寶物,虧你孟真覓到。”張居正讚賞地說,“我早就訂下規矩,禮物一概拒收,
但這次我破例收下。”
劉一儒謝過,接著說:“卑職還有一事相求。”
“請講。”
“這次京察,卑職想離開刑部。”
張居正彷彿已經料到劉一儒會提出這個請求,說道:“孟真,聽說那天在童立本家門前,魏學曾指名道姓把你鄙夷一通。順便把我和王之誥都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