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窮的問題。鈞兒,你就不想想,你登極還不到三個月,就有這麼多王侯鬧嚷找你要飯吃,如果真的鬧到外頭去,天下人會怎麼看你?”
“這……”
“常言道眾口鑠金,這事兒,咱們不能不管了。”
“怎麼管?”朱翊鈞眉頭蹙得緊緊的,“要不,傳旨請張先生來,一同商議辦法?”
李太后搖搖頭,說:“不用找他來了,鈞兒,依咱看,你直接下旨戶部,凡王侯勳戚,一體取消胡椒蘇木折俸,月俸仍以銀鈔支付。”
“太倉銀不是告罄嗎?”
“讓戶部想辦法。”
“那,餘下京官怎麼辦,王侯勳戚都拿了月俸銀,他們依然胡椒蘇木折俸,豈不要鬧事?”
“鈞兒,你是皇上!”李太后秀眉一豎,加重語氣說道,“王侯勳戚的事,得皇上親自來管,文武百官那頭,還有內閣哪。”
“內閣,內閣,”朱翊鈞不停地嘟噥著,不無焦慮地說,“張先生恐怕也不好處置。”
“如果朝廷中盡是順心的事,還要內閣首輔幹什麼?”李太后重重地拍了拍繡椅的扶手,斷然說道,“疾風知勁草,張先生如果真是匡時救弊之才,就一定能想出辦法,把事情擺平。”“哦,兒知道母后的意思……”
朱翊鈞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態,正欲說下去,李太后伸手阻攔了他,又道:
“內閣就張先生一個首輔,也真虧累了他,我看,得給他找個助手了。”
一直噤若寒蟬不敢出聲的馮保,這時插話道:“張先生自己也好像有這個意思。”
“你怎麼知道?”
李太后嚴厲的目光掃過來,馮保嚇得一哆嗦,趕緊垂首答道:
“張先生今兒個送了摺子進來,請萬歲爺增補閣臣。”
“啊,他都提了哪些人選?”
“提了楊博、葛守禮、呂調陽三人。”是朱翊鈞回答。
“鈞兒看過摺子了?”
“看過,母后去昭寧寺敬香,兒在東閣看了一上午摺子。”
“很好,”李太后冷冰冰的臉色稍有緩解,“鈞兒,這三位大臣,你看哪位合適?”
朱翊鈞又恢復他那小大人的神態,扳著指頭說:“摺子上擺在第一的,是楊博。”
“這個不能用。”李太后乾脆地否決。
“為何?”朱翊鈞問。
“既是擺在第一,就肯定與張先生私交深厚。內閣大臣,還是互相牽制一點好。”
朱翊鈞雖是孩子,但心性靈活,經母后這麼一點撥,他立刻就明白箇中奧妙,於是一拍巴掌,笑道:
“母后,我就用呂調陽。”
“有何理由?”
“這呂調陽在摺子上頭擺在第三。”
“還有呢?”
“兒還是太子的時候,呂調陽是詹事府詹事,是兒的老師,他在經筵上講課最好。”
“還有呢?”
“還有,還有,還……沒有了。”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咱聽說呂調陽這個人一身學究氣,從不拉幫結派。”
“那,母后同意用他?”
李太后咬著嘴唇思忖了一會兒,才字斟句酌地說:“選拔呂調陽入閣任次輔,從目下情勢來看,或許是最佳選擇。馮公公!”
“奴才在。”
馮保屁股離了凳子,欠身應答。作為大內主管,聽了太后與小皇上母子之間這一場對話,可謂是風狂雨驟,驚心動魄,他感到前胸後背粘乎乎地都溼透了。
也許是他回答的聲音有些異樣,李太后又瞟了他一眼,問:
“你臉色白煞煞的,累了?”
“唉,有一點點,啊不,奴才向來有頭暈的毛病,進屋時發過一陣子,現在好了。”
馮保極力掩飾,處處顯得不自然,好在李太后並不深究,而是令他:
“準備紙筆,替皇上擬旨。”
東閣內,紙筆墨硯啥時候都是現成的,馮保坐到書案前,李太后又道:
“擬兩道旨,一道給戶部,一道給內閣,就按方才咱與皇上商量的擬文。記住,這兩道旨今夜就得送到通政司,明兒一早,就傳到當事衙門。”
聽完遊七的陳述,張居正陡然感到了天威不測的沉重壓力。自接任首輔以來,他一直謹慎從事。入則懇懇以盡忠,出則謙謙以自悔。哪怕深蒙聖眷,也始終不敢忘記國事之憂,將一片肫誠之意,流露於政事之間。汲取前任削籍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