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來打發。
而劉鎮的突然翻臉,讓軍官們在感慨童貫的厚道的同時,自覺地將自己的立場調整為文官對立面……
走上江堤,此時,江面上星星點點的漁火已經肉眼可見,只見隱隱約約中,從下游過來的船隻上,船舷兩邊、桅杆之上,全掛滿了紅色的燈籠。這些燈火將來船的形狀大致勾勒出來,似乎船隊之中,有兩艘船的體型格外長大,剩下有幾艘體型稍大——但對應方臘水軍的巨型船,這些船隻也只是平常。
在這些船隻的縫隙裡,還有一些稍小型的船隻,它們皆是些單桅船,身材靈活,進退之間顯得很輕巧。這支船隊一路逆流而上,同樣帶著嘩啦啦巨大水聲,間或中,幾艘大型戰船不時噴出一團火光,火光之後是巨大的轟鳴。
如今江面上只有這支船隊,它們一路走來,像一頭傲慢的老虎,時不時發出嚎叫一樣。毫不躲閃、目標明確地衝向了——對岸方臘水軍營寨。
童貫聳了聳肩上的鶴氅,用一個老行伍的口吻評點說:“這應該是海州拔頭水軍戰船,聽說他們的戰船體型修長,轉舵靈活……嗚,從數量上看,他們剛才在戰鬥中損失不大。”
嘶——堤岸上響起一片抽冷氣的聲音。
這才一千人,跟一千餘條戰船搏殺了半日,不僅沒被龐大的敵軍打敗,好像也沒吃多大的虧。令人驚訝的打敗了龐然大物般的對手後,還反咬一口,死死追殺上來了——如此兇悍的性格。在場的將領不僅聞所未聞,簡直都不能想象。
劉鎮是文官,文官嘛,總喜歡賣弄一下自己知識淵博。他眯著眼睛,打量著江上的來船,只見這些戰船行駛的速度很快,燈火下,戰船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可見……劉鎮不以為然的搖著頭,評價說:“兵法雲:出其不意,乘其不備。海州兵這樣點起燈火,放著轟鳴聲,比敲鑼打鼓還要做的過分,這樣去攻擊方臘水軍,不是提醒別人戒備嗎?”
旁邊一位江寧府水軍將領輕聲提醒:“大人,江上昏暗,漁船一般不夜行,夜行最怕碰撞……海州兵點起燈火,讓人注意船身的存在,也是為了防備碰撞。”
太尉譚稹不甘心做童貫的陪襯,也裝作很內行的補充說:“至於放出巨大的聲響——大概是通知江面上其餘的漁船,讓他們迴避,以避免彼此碰撞。”
那位水軍將領立刻拱手:“大人英明……咦?我們的戰船從不敢夜行,如果採用海州兵這法子,大概,咱們的船也能日夜趕路了……唔,難怪通州巡海水軍……只要夜晚能利用起來,日夜趕路的話,船的速度能加快一倍,可以裝載更多的貨物,用更短的時間……”
劉鎮不滿的瞪了那位水軍將領一眼,不甘心的反駁說:“海州將領也是爹媽生的,損折了誰,父母都要心疼,時長卿既然知道夜航危險,不會等到明天麼?這樣大搖大擺的去攻擊方臘水寨,就不怕敵軍有了預備,令將士們傷亡過大?”
這個書生外行,比俺童貫還外行——童貫撇了撇嘴,輕輕的刺了劉鎮一句:“劉知縣,如今的方臘水軍,還有力量抵抗嗎?”
童貫手下干將、婺州觀察使,步軍統制王稟火上澆油,他以拳擊掌,大聲喝采:“正該如此啊——雙方從中午打到了晚上,海州兵得勝之後順勢逆襲,正符合‘乘勝追擊’的兵法要旨,方臘水軍久戰之後疲憊,現在猶如驚弓之鳥,哪能組織起像樣的抵抗。”
劉鎮咂巴了一下嘴,又說:“方臘軍久戰疲憊,難道海州軍不是久戰疲憊?”
這話一說,大多數將領不禁脫口誇獎:“這群海州兵,還真是堅韌啊。兩家都打了一下午了,還不肯安省……如此韌性十足的隊伍,聞所未聞呀。”
稍傾,有將領顯現談起:“我聽說海州主薄時長卿,原先做大將的時候,有個綽號叫霹靂火,是個從不肯吃虧的性子,但凡有人招惹了他,那是不把對方打倒,死不甘心的主兒……宋頭領,是這回事吧?”
宋江向前拱手,努力把這支隊伍所取得的榮耀歸咎於將領特色,他語氣很柔和的提醒:“時長卿做的櫻花詩,有‘紅顏變雪英雄老,君看櫻花莫帶刀’詞句,很是豪邁……如今,海州拔頭水軍統制官是一丈青,一丈青這廝,向來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這個詞比較具有褒義性,但中國詞彙量豐富,同一個意思,隨著立場不同有多種表達方式。
宋江剛才強調的是時穿的文官身份,身份一劃清,立場問題緊接而來,武官們不禁齊齊皺眉,感覺到時長卿此人如此“快意恩仇”
……哦,是:小心眼、好記仇,睚眥必報的,恐怕